天热了,是时候想个法子拆散小姨母的婚事了……
只是,他脑海里盘旋着先前嘉贞娘子跟他说的话,犹豫了两日,始终举棋不定。
……真的要把这件事告诉阿耶吗?
阿耶听后不会大惊失色,把他抓起来烧死吧?
阮仁燧迟疑了。
这几天他好几次转悠到崇勋殿外,想要进去,然而犹疑不定一会儿,最后还是出去了。
圣上大概也是烦了,到他不知道第几次在外边游荡的时候,圣上从里边走出来,站在栏杆前,叫他:“过来!”
阮仁燧:大惊失色.jpg
他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想的,扭头就跑了!
圣上叫殿外的武士们:“把他给我提溜过来!”
于是阮仁燧就被提溜过去了。
阮仁燧:生无可恋.jpg
到了殿内,他缩着脖子,坐立不安,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圣上反倒是镇定自若,晾了他一会儿,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这才将侍从们打发出去,大发慈悲地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看你磨磨蹭蹭好几天了,还是不敢说吗?”
阮仁燧大着胆子抬起眼睛来看着他。
圣上神色随意地也正看着他。
阮仁燧思来想去,终于用自己能想到的最聪明的表述方式讲了出来。
他小声问:“阿耶,可不可以不要让小姨母嫁去郑国公府啊?”
圣上听得一怔,旋即问他:“怎么,郑国公府那个小郎君不好吗?”
阮仁燧实事求是:“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只是……”
他含糊着说:“我觉得他们不太合适,最好还是不要再继续这婚约了。”
圣上眉头微蹙,屈起食指抵在唇边,思忖了一会儿,忽然间向前一点,靠近了儿子。
他声音很低,但是落到阮仁燧耳朵里,不啻于石破天惊。
因为圣上问的是:“这之后,皇后薨逝了,是吗?”
……
好似一声巨雷,没有任何缓冲,猝不及防地炸响在耳边。
又好像是五脏里不知道哪个器官,忽然间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阮仁燧猛地从坐凳上弹了起来!
圣上一抬手,稳稳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同时低声叹了口气。
阮仁燧听见他似乎是带着点惋惜地说:“失败了啊……”
失败了?
这是什么意思?
阮仁燧在惊慌当中还保存了为数不多的一点理智。
也是这点理智艰难地运转着,心想:无论怎么看,阿耶在知道朱皇后将于几年之后薨逝的消息,第一反应居然是“失败了”,都很奇怪吧……
他有点害怕,更多的却是茫然无措。
那边圣上却已经回过神来,再叹口气,抬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算是宽抚,而是哼笑道:“哟,担惊受怕了好几年,总算是敢说啦?”
阮仁燧:“……”
此时此刻,阮仁燧的震惊情绪远大于茫然乃至于惧怕。
他仰起脸来看着父亲,失声道:“阿耶,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吗?!”
圣上很奇怪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呢?”
他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掩饰过‘我知道’这件事吧?”
阮仁燧:“……”
阮仁燧大惊失色:“真是见了鬼!阿耶,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老老实实地阐述了自己的心理活动:“我不敢说啊!万一你把我当成孤魂野鬼,叫拉出去给烧了呢?万一牵连到我阿娘呢?”
圣上听得莞尔,瞧着他,了然道:“但是知道你小姨母跟郑国公府那小郎君的婚事近了,又知道他们俩婚后不算和睦,所以就等不及要把他们拆散了是不是?”
阮仁燧乖乖点头:“嗯!”
圣上随意地看着他,说:“不是你自己想的主意吧?”
阮仁燧又是一怔,茫然道:“啊?”
圣上见他没听明白,便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坦白这事儿,让我来帮忙拆散他们俩这婚事?这不是你自己想到的吧?”
阮仁燧心里忽然间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他垂头丧气道:“噢,阿耶你说这事儿啊,这是嘉贞娘子教我的,她说有办不到又觉得为难的事情,可以大胆地倚仗你……”
圣上轻轻“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问:“皇后是因为难产辞世的吗?”
阮仁燧耳边好像又是一声雷鸣。
圣上瞧着他,脸上露出来一点讶异:“怎么,难道不是?”
“不,不不不,”阮仁燧赶忙道:“是的!”
圣上了然地点点头,略微盘算一下,又说:“皇后薨逝之后,选了郑国公府的女儿进宫?应该不是继后,是贵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