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是从北城匆忙赶过来的,来的时候裴念已经在医院了,但是听现场的人说,他为了救你,连手都差点不要了。”
“你说作为一个母亲,我会怎么想。”
周贞芸平静地说,“虽然我不太赞同他的爱好,但喜欢画画和不能画画,在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你说是吧?”
“明明他那么喜欢画画。”
“……”
“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陈树净眉宇间有疲惫,鼻子发酸。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裴念有多珍惜他的手。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女人耸了耸肩说,“裴念太倔了,最好的医生在国外,他非不肯去,说北城有名的医生也很多,要留在国内。”
“我猜,他这样做应该不是为了治疗,而是为了你吧?”
“……”一字一句,都击在她心上。
陈树净耳朵轰鸣,背脊沉得像是有千斤担。
她鼻子有点酸,眼泪有点不争气的想掉下来,但她忍住了。
裴念是因为她才伤那么重的。
可这么多天,她被拦在病房外,还没有见他一面。
“阿姨。”陈树净鼓足勇气问,“他现在……怎么样?”
“不太好。”周贞芸说,“这边医疗条件一般,我打算让他转院治疗。”
“……”
“转院”两个字刺了她一下。
陈树净瑟缩了下,像是被带走了所有力气,疲惫又难受,眼中有情绪。
女人看了她一会儿,说:“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先跟陈同学你确认一下。”
“你应该知道,你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吧?”
在陈树净突然抬起头,怔怔看过来的目光中,周贞芸平静说:“我会让他出国。”
“……”
“和他分开吧,就当是为他好。”
“毕竟我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对虚无缥缈的事物留有遗憾。”
陈树净看着她,喉间涌起一股腥甜。
女人淡淡说:“也没有人会想看到,自己孩子喜欢的人,母亲是个诈骗犯,刚刚才因为害了自己的儿子,而被送进监狱。”
【——啪。】
仿佛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脸上,这些天来,陈树净一颗心被反复折磨来折磨去,此刻终于戳烂捣碎,沉到了谷底。
残酷,但又现实。
这句话就像是突然打碎的玻璃杯,刺啦一声,很尖锐。
在陈树净的世界横冲直撞地撕开一角,突兀又直白地昭示她的十八岁结束了。
——有裴念的十八岁。
-
高考结束之后,陈树净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一开始,病床上的黑发少年总歪坐着,没精打采,恹恹掰着母亲刚刚让人送来的花。
掰一瓣,数一瓣,他怕自己困了会错过陈树净的消息,于是总发呆。
听到屋外传来声响会瞥一眼,发现不是她,又忍着疼摸摸自己的右耳。
手背上的疤太丑了,裴念选择不去看它。
但偶尔又忍不住低头瞟一眼,百无聊赖地想,这算不算保护她的勋章?
还有,她什么时候来看他?
他要生气了。
可是一直过了很久,陈树净始终没有来。
消息全无,他发过去的短信也都石沉大海。
从裴念那天晚上被送进医院,到周贞芸准备让他出院回北城,做针对性治疗,陈树净一次都没有来。
胸腔处好像有一股气堵着。
但这些天门外总有人看着,美其名曰是来照顾他的,实则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视,少年白皙冷淡的脸上闪过烦躁。
他忍无可忍,终于给周贞芸打去了电话。
女人前两天已经回了北城,说是要替他去联系医生。
“陈树净人呢?”裴念开门见山。
“我怎么知道?”
“你对她做什么了?”
“……你在说什么?”
“陈树净,你对她做什么了?”
电话里,女人声音有些诧异:“你对妈妈的质疑让我有些伤心。”
“只是不想伤你的面子。”他静了下,说,“如果我非要追究到底,那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他只是不想做得这么绝。
周贞芸沉默了会儿,笑了:“不愧是我儿子,真是继承了裴家的优秀基因。”
“……”
“不过你或许是误会我了。”女人低头,吹了吹自己刚做的指甲,“你和她之间有什么矛盾,可不是我害的。”
“我联系不上她。”少年一顿,“从进医院到现在。”
周贞芸笑笑,带点玩味的语气:“这样啊。”
“那可能是现在有比你更重要的事——让她耽搁了吧?”
*
六月的时候,陈树净答应他高考完会填北城的学校,她的梦中学府是S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