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嗯。”
他的手背上被匕首扎过,现在血迹半干,留下斑斑的血污,刚才在一片混乱中打斗,脑袋撞墙,耳朵还在不停地流血,陈树净说的话很轻,少年有些费力地去听,但还是感觉模糊,只能含混不清地应声。
陈树净好像意识到什么,敛了声,靠在他身边过了一会儿,脸贴近他掌心喃喃道:“对不起。”
她缩进他怀里,像找到了避风港。
两个人的衣服布料交织在一起,身上是一样好闻的洗衣粉味。
她又低声说了一遍:“……对不起。”
少年有些困倦,眼皮沉沉撩了下,看向她。
救护车来之前,裴念一直陪在她身边,明明伤得很重,却还是撑着口气,在要被送去医院之前,弯腰抱住了她。
“陈树净,不要道歉。”
雨停了,少年换了一只没有血污的手,理了理她的头发,轻声安慰说,“明明不是你的错。”
“所以不要道歉,好吗?”
“……”
她怔怔看着他,鼻尖耸动了下,心酸酸涨涨。
从前犯错只会得到巴掌的陈树净,这次得到了一个拥抱。
她在泪眼朦胧中,突然开始忍不住有些后悔。
后悔她为什么这么坏。
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那部上映了两个月的电影,在昨天下架了。
裴念一直想看的那部电影。
第50章
六月十二号,天气晴。
陈树净拎着粥,坐电梯到了医院的最高一层。
裴念在这里的单人病房。
从电梯出来,她走到了病房附近,发了会儿呆,却没有推门进去。
门口有护工在看着。
低头看着洁白无尘的地面,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很浓,这里太安静了,陈树净置身这样一个陌生环境,心里有些空空荡荡。
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个噩梦。
警察告诉她报警的人是葛叙扬,一个出乎她意料的名字。
骗她的加害者,又矛盾地报了警。
不过陈树净彼时已精疲力竭,也没有力气再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她只是把前因后果完整叙述出来,其余的一切都交给警方判断。
高考前发生了学生遇袭事件,陈树净很快被保护起来,社会层面非常关注这件事,甚至消息传开后,还有媒体想要来报道这件事。
但很快就被封锁消息。
没多久,随着高考的结束,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对高考分数的预测上,没人还记得裴念。
陈树净的考试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她在考场上一如既往的高效率,专注做题。
自己为之努力付出了那么久的东西,不能付诸东流。
其实有时候连陈树净自己都觉得,她大概是个心肠很冷的人,坐在考场里时完全没时间去思考别的,做卷子心无旁骛,连解题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只是走出考场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看向门口,以为有人会在那里等。
但以后都不会有人等她了。
这些天来,裴念的病房门口永远有人看着。
她见过一次裴念的母亲,那个叫周贞芸的女人。
人很漂亮,气质也好,不过大概是有钱人天生有这样一种气场,分明是礼貌而温和的,但她笑着看你的时候,却总有种隔着一层的居高临下。
第一次见面,周贞芸就婉拒了她给裴念带的粥。
她面上笑吟吟的,上下打量她两眼,语带客气地说:“谢谢你呀,太麻烦你了,过来还想着给他带吃的……不过裴念这孩子从小就挑,吃不惯这种地方买的粥,粥的钱我转给你,你带回去自便吧。”
“……”
这家粥铺是裴念很喜欢吃的一家店。
在嘉城的时候,他们总是两个人一起去吃。
陈树净什么也没说,微微低下头,手一点点收回去,装粥的袋子捏在手里,她蜷了下手心。
周贞芸将一切尽收眼底,笑了笑,眉眼温婉,说话语气也十分温和:“陈同学,我是裴念的妈妈。”
陈树净打招呼:“您好。”
周贞芸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其实作为裴念的母亲,我一直都想和你聊一聊。”
她呼吸一顿,“……您说。”
“和我想的一样,你确实很漂亮。”周贞芸面上是笑着的,“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光漂亮是不够的,你说对吗?”
陈树净咬了下唇。
女人眉眼弯弯,看着她说:“我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直接一点了——”
“你能放过裴念吗?”
陈树净愣了愣,抬起头看她。
她指尖颤了颤,声音有点艰涩,嘴唇干燥。
“什么……意思?”
女人看了眼身后的病房,叹气道:“你那天应该在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