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经手的事情越发仔细严格,管事姑姑们看皇后这样慎重,少不得点点底下得意忘形的诸人,把一群宫娥内侍训的奄奄的。孟古青不好去说那些老资历的姑姑们,便进了凤仪宫深处的一处院子躲清闲。
这一处院子相比较前面的巍峨辉煌,很是僻静精美,周围种满了青竹,白日里禄荫匝地;夜风袭来,凤尾森森,比前面凉快的多。从上林行宫回来,孟古青就叫人将这里收拾了出来,偶尔无事的晚上来这里纳凉,还将起居室看惯的书搬了来,圆月挂在柳梢头,她趴在栏杆边看水中月亮的倒影,扶桑在前面,采薇不知跑哪里去了,半晌没动静,珠帘脆响,孟古青一面回头一面道:“你又去……”
刚说了一半,猛地站起来盯住眼前之人,“你,你是怎么来的?”
来人一点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都没有,笑得差点把人眼睛晃花,可孟古青不敢忽略他的危险性。
“两条腿走来的,还能怎么来的。”
她的意思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这人可真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了,也不想想,她一个皇后,若是叫人发现在自己的宫里藏了一个大男人,有好果子吃?虽然她一点都不想‘藏’他,但被动‘藏’男人也是‘藏’,宫里这些人无事还起三分浪,她要是被发现,就是‘人赃并获’。
上一次的经历她也不敢忘,眼前这个人心狠手辣着呢,看出来自己不受欢迎,恐怕更不能罢休,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话也没忘记说,微微侧过身不去正对他的脸,礼貌道:“不知世子殿下浸夜驾临,有何指教?”
孟古青的余光里没错过那人嘴角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想了一下,明白了关节,大概是上次信誓旦旦说不关心他是谁,结果扭头就调查了人家的身份,在他看来,大概有些口是心非吧。
心里发窘,但还是努力端着脸色,表示他们之间公事公办的态度……虽然也不知有什么公事。萧朔看她一本正经,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心里冷哼一声,搞破坏的欲望蠢蠢欲动,笑容甜美地说出叫人惊悚的话,“我来告诉你,你的皇帝陛下被刺杀了,现在生死未卜,你就要当寡妇了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坏消息令孟古青脸色一变,可随即又镇定下来,不可能的,跟凶猛善战的鞑靼人打仗毫发无伤,怎么会在取得胜利之后被刺,他又不是无兵无卒,可是想到自从赵东临出关一个多月都没有消息的靖王,心里也不确定了。
抬眼看向抱胸倚在红柱边的少年,这个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几次接触下来,孟古青并不觉得他是那种安分守己的人,大胆想象一下,他进皇宫一定是有秘密的,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传出过秽乱后宫的半点消息,说明他图的大概率不是人,而她第一次是在文渊阁见到他,看他行走在其中如自家的后花园,说明那是他经常去的地方,这也是她会误认为他是里面洒扫小宫娥的原因。
什么人才会经常往书房钻?一个小国来的质子,十岁出头便背井离乡,真有志向的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她猜摄政王也不会想到要给扶兰国质子请老师这种小事,他大概率只能自己培养自己。
以上这些都是她的推测,做不得数,可他不想被宫里的人发现,却是跟她一致的想法,他那么善于隐藏在暗处,知道的事情多并不足为奇,孟古青猜他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哪怕她不愿意相信,最后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好像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主要是他们实在也谈不上交情,他好像是在帮她?这可真是奇怪。
孟古青这么快就接受还抓住了关键反过来质问他,萧朔挺意外,不过聪明人总比蠢人好,聪明的才会为自己打算,他可是很好奇武朝这个一向以纯良示人的皇后在性命受到威胁时,会不会向别人举起屠刀。
“我不但知道皇帝遇刺,我还知道他给你留了什么底牌,很好的一步棋,你可千万别叫人失望。”
这话怎么那么不怀好意,此人的恶劣还在她的认知之上,孟古青一点都不想理他,她现在急于知道他消息的真假,便坐不住了,想去前面,可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又实在不放心,万一给人看见了呢?一时又想不到怎么冠冕地下逐客令。
将她的踌躇看在眼里,萧朔眼底的冷光凝了凝,反正不欢迎他的大有人在,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他在意吗?悄然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修长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再无声息。
他走了,孟古青赶紧出去找人,她找的是赵东临留给她的那几个侍卫,这会儿宫门已经下匙,她很大可能会空手而归,可不去看看实在不甘心。刚走到凤仪宫门前,冯天保的干儿子王宁便急匆匆来了,满头大汗,神色惊慌,看他那个样子,她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听到压低声音的王宁哽咽道:“娘娘,皇上大概率不好了,回来时在平峪关往上林行宫中间的一道狭长山谷中遇刺,不但受了伤,人也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