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不少东胡贵女,一个个眼高于顶,蛮横骄矜,据宫里人说皇后陪嫁丰富,皇弟将她远远丢在凤仪宫,她还把整个宫殿打造的舒适奢华,颇为靡费,跟她见过的那些东胡贵女一个做派。阳阿公主又想撇嘴了,忍着心里的不快,回家叫贴身的侍女另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皇后。
孟古青身边的外交都是交给扶桑打理的,这丫头思变稳重,记性也好,接到公主府的礼品后,立刻就拿来给孟古青看了。采薇跟着进门,她还对昨日在太后宫里阳阿公主的态度义愤填膺,“昨日从太后宫里一出来,就叫人往蒹葭宫抬了一箱子礼物,听说四个内侍都差点抬不动,给咱们送的都是些什么?别人不要的边角料。”
孟古青还没说话,扶桑先扯了一把,“又胡说,跟你说过多少遍,这是宫里,不是老家,祸从口出,公主是咱们能非议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劝,上一次在皇上面前胡说,差点就惹了大祸。”
采薇其实已经很谨慎了,也知道自己脾气暴躁,经常不敢往大人物跟前凑,孟古青出门她也很少跟着。上一次也是事出有因,谁知道皇上过来不通报啊,吓得她半个月没敢高声。而且她本来也没说错,这京城本来就克她们娘娘吧,从来就是个最没地位的,讨好了这个还有那个,如今连个公主也敢厚此薄彼,送来的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怎么行嘛,连她们殿里二等的摆设都比不上。
采薇真的很不服气,不过娘娘跟扶桑都比她聪明,她们的话她是听的,也不想闯祸被送出去,服软道:“好嘛,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就在咱们自己人跟前嘟囔几句吗?你看我在外人面前多说一个字吗?也不要小看了我好不好。”
采薇虽然牢骚多,也不比扶桑谨慎,可很有亲和力,宫里她的小道消息来源最多,这两个丫头挺互补,孟古青也不愿太约束她们,当然也不纵容。扶桑教训采薇的时候,她只看着不说话,阳阿公主跟徐贵妃交好,给人家送礼情有可原,能给她也一份,也是看在‘中宫皇后’的面子。
她并非从小在此长大,观念早已形成,实在没有身为贵族的自觉,也不觉得所谓皇后的尊严有那么需要维护。是以后面阳阿公主再入宫,先去看望太后,再去蒹葭宫看望贵妃,经常忽略皇后的存在,孟古青也只当不清楚她来了,不来她还懒得应酬呢,只需要将太后、小皇帝敷衍好了就成。
小皇帝确有明君之质,大武朝以‘武’立国,不管是先帝还是摄政王,皆好战成性,推翻前燕,建立新朝,三十来年战火不断,到了小皇帝终于可以亲政的景泰八年,武朝上下早已财力衰竭,百姓不堪重负,怨声载道。东胡亲贵们依然傲慢凌人,仰仗高昌骁勇的骑兵,暴力治国,只有从小读儒家典籍的赵东临持反对意见,朝廷上下以徐家为首的南人党派当然是支持皇帝的,奈何手里没权,说话腰杆子都挺不直,同样的问题已经在朝堂上争了无数遍。
刚刚掌权的赵东临被几个叔叔辖制的面红耳赤,眼见吵不赢,他倒是不吵了,叔叔们爱带兵就先带去,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内,他身边虽有几个伴读组成的班底,到底能用的人太少了,还是得先拉起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朝臣班子,才好有所作为。
前些时候挑侍卫,他本就是想在南人里面找的,不想皇后给他一个大惊喜,送了谭瑛这么个大人才,只在婚期准了四五天假,便招了谭瑛日日陪他练武。谭瑛市井出身,以前陪着过手的要么是镖行的同伴,要么是师傅门下的同门师兄,一个个糊摔海打,皮糙肉厚,经得住折腾,哪里陪过贵公子练武,尤其是皇上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
且皇上原先的师傅担着责任,教导起来只求无过,不求有功,难免慎重拘束。小皇帝跟谭瑛练了一阵子,才发现自己以前练的堪称花拳绣腿,他以为的凌厉出招,在内行看来完全是软绵绵的花腔摆设,兴奋之下以免谭瑛也顾忌起来,只叫他放开手操练,这一放开手吃苦的就变成他自己。
可是话已经放出去,总不好叫谭瑛收着点吧,他自己丢不起那人不说,也害怕谭瑛就此顾虑起来,偶尔谭瑛手重,他撑不住也硬挺着不吭声。冯天保自小看着皇上长大,对于皇上的斤两最清楚,有时候听那刀背砍在身上的声音,他都觉得肉痛,有心想提点几句,又被皇上瞪的将话咽了回去。
赵东临自然是吃的苦的,遥想他的父王、王叔们刀枪剑影里来去,才有赵家如今的日子,他练个武若还要叽叽歪歪,也怪不得王叔们觉得他不堪重用,不肯放权。他完全将如今的皮肉之苦当成训练自己意志力的工具,不过,这练武术的苦头也不白吃,每一日在谭瑛这里被捶打狠了,结束便一溜烟跑到皇后的凤仪宫,跟皇后撒娇耍赖,“皇后,朕的腿好痛,背上又青了一条,谭侍卫下手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