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纵然再懊悔,敬云安也不得不承认,即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的忙碌,那样的迫切。
他太急于想要功成名就,太急于想要给余白,给余家一个崭新的开始。可他本来是不用那么急的,如果余墨没有出事,如果余白也好好的,他就可以更加轻松自如地得到本就可以得到的一切。
都是因为那个丧尽天良的杀人凶手!
敬云安没办法不去恨,他懊恼,他自责,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悔恨像丑陋的蛆虫啃食着他的灵魂,折磨着他的肉/体,摧残着他的心神。
他开始每夜每夜地梦到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他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那张脸,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他一刀又一刀地刺进他的心脏,剜着他的双眼,可是那张脸却始终那样的毫无波澜。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从入狱的那一刻,那张脸就再也没有说过多余的话,一直到死刑来临的那一天,一直到他化为灰烬的那一天。
无数的媒体,无数的专家,无数的人们,在猜测,在揣摩,在研究,可是没有人知道,到底为什么。
敬云安好想知道为什么,他想要一个理由。
他去翻犯罪心理,查案件新闻,看专家解读,他搜罗了无数的资料做研究,甚至还将凶手的家庭背景五服族亲全都翻了一个遍,可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理由。
不知道,找不到,或许根本就没有理由。
敬云安感到绝望,他忍不住去想,或许人类和禽兽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禽兽那样善恶的直截了当。
他颓废,他自弃,他丧失了所有曾经想要争名夺利的雄心壮志,像具行尸走肉一样醉死在公寓楼的大门口,然后醒来在不清不楚的人床上。
直到后来余家夫妇找到了他的学校,将他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敬云安不明白,为什么那样善良的一家人,会遭遇如此不幸的一切,是不是自己根本就是个克星,所有靠近自己的人都会遭到不幸。
他试图通过了结自我,来了结这样的不幸,却又一次次从阳光中醒来。
“我们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你不能再让我们失去第三个……”
余家夫妇的那句话,像是敲在敬云安颅顶的榔头。
是啊,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他还要替余白好好地照顾他们。
敬云安努力地挣扎着让自己打起精神,按部就班地优秀着,按部就班地毕了业,得到了那张在别人看来很值得骄傲的荣誉证书,然后成为了一位承载着他人希望与寄托的人民教师。
他如承诺的那般,给余白买下了房子,纵然他不能住,却还能留给余家的老两口安度晚年。
在每一年的节假里,他都会替余白回去看他们,履行着一个“儿子”应尽的责任。
日子本可以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下去的,可是偏偏,十多年前的大火还是烧到了坎海市,烧到了敬云安的头上。
三年多前,也是敬云安任职K大的第四年,K大5号男生公寓楼里,有学生闹了自杀。
彼时敬云安正好在领导办公室里,听到了汇报。
闻讯伤情也好,心有忌惮也罢,敬云安想都没有想地便冲去了学生公寓。
万幸的是,那学生只是因感情问题一时想不开,自杀并没有成功,尽管后来休了一年的学,但结果还算好。
可敬云安还是心有戚戚,接连好几个晚上都做梦,梦到许久没再梦见过的那些画面,梦到余白死前的那通电话。
他忍不住早起晚归地绕着学生公寓楼来回巡视,生怕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直到他从那个自杀学生的朋友口中,得知了整场自杀闹剧的始作俑者。
那不是敬云安第一次从电脑抑或手机中,看到阎弗生的脸。即便他改了名字,也变了模样,可敬云安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将凶手五服族亲都基本翻了个遍的敬云安知道,那是奉峥嵘的儿子,奉念非。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你的存在,只是那时候没有人找得到你,都说你失踪了。”
“但我在读研的时候,就摸到了你或许在国外的线索,但是那个时候我不中用,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就没有找你。”
“可谁知不过几年,你们奉家的邪风,还是再一次刮到了我的头上。”
“不得不说你过得可真好啊,即便在自己老子杀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你还能跑到国外混的风生水起……凭什么,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