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拉窗帘的窗户外透进了黯淡的光芒,零星的雨滴终于从团集了许久的乌云之中掉了下来,稀稀疏疏地落在玻璃上。
敬云安下意识转头瞥了一眼窗外,眼神迷蒙过后恢复了清明,旁边微微蜷着的身影,也映入了眼帘。
鲜红骇目的血丝,遍布在那双终日张扬不羁的眼睛里,泛肿的卧蚕下是浓重的黑眼圈,无需多言,敬云安就已经猜得出,对方是一夜没睡。
那颤抖的声音仍旧回荡在耳际,眼前的情景昭示着一切都不是幻觉。
阎弗生对他说了那个“爱”字。
多么匪夷所思,可一切都是真实的。
回想起昨晚的种种情形,临昏睡前对方那仍旧未干的泪珠,敬云安以为自己会难以相信到排斥生厌,甚至觉得可笑与得意,但事实是,并没有。
他望着阎弗生那仍旧无意识地向外涌出泪水的眼睛,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直到窗外的雨点从滴滴答答到淅淅沥沥,天际隐隐滚过隆隆的闷响,他才从那相顾无言的静默中回过神,撑着床铺爬了起来。
齿毒的效力已经彻底退去,然而敬云安还是感到了一阵眩晕。
他坐在原处揉着后颈缓了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却在这时,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声音嘶哑到仿佛在砂纸上摩擦过,听的人不禁心头一缩。
敬云安回身瞥了他一眼,“洗手间。”
像是这才放心般,阎弗生慢慢撒开了手,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从床边走向不远处。
从洗手间出来后,敬云安从自己的外套里拿出了手机,被呼叫了一晚上后,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套房的插电板下面有通用的充电线,他将插头插在手机上等了会儿后,重新开了机。
一条接一条的通知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敬云安蹙着眉头大概看了看,转到通话给裴陌阳回了过去。
“喂,我没事……”
“放心吧,没事,一切都好……”
“……嗯,你那边怎么样了……”
“……暂时不一定,你先回去吧……”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敬云安的语气稍微重了些,“陌阳……”
“嗯,那先挂了。”
挂掉电话后,不远处躺在床上的阎弗生爬了起来。
“你要走了吗?”
敬云安将手机放回原处充电,“等会儿的。”
说着,他伸手解了袖子上的扣子,瞧着像是要去浴室洗澡。
“敬云安。”
眼瞧着他转身,阎弗生下意识叫住了他的脚步,却在敬云安侧头时,如何都无法吐出那到嘴边的话。
这样犹犹豫豫不干不脆的阎弗生,让人很不习惯,敬云安眉头微蹙,“有话不要吞吞吐吐。”
闻此,阎弗生踌躇了少许,“你真的会和裴陌阳……结婚吗?”
敬云安嘴角微抿了下,带着几分无奈,又像是在自嘲,“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答应裴陌阳的求婚,我说过,婚姻不适合我。”
说完,他不再多言,直接走进了浴室里面。
哗哗的流水声传出时,阎弗生坐在床上轻轻舒了口气,像是压在心底的石头,突然间落了下去一样。
一夜未睡的疲惫感霎时间侵袭而来,阎弗生重新躺了回去,室内的流水声与窗外的落雨声忽高忽低地起落着,让他忍不住想要合上涩痛的眼皮。
然而就在这时,裴陌阳那不甘的声音突然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哪怕全世界的情侣都分手,他们也一定会迈入婚姻的殿堂……”
“你怎么可能赢得了死人……”
原来,不适合婚姻,是因为婚姻的对象不是那个想要的人,所以所有婚姻的可能性都变得不值得考虑。
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与窒息,突然从心底里涌了出来,阎弗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用力翻了个身,试图压下那种让人烦躁的难受。
又一阵隆隆的闷响滚过,雨势变得大了起来,隐约有手机的嗡嗡响,从套房的四面八方传来,但敬云安放置在床头的手机并没有亮起屏幕。
是阎弗生自己的手机,今天是周末,可他这两天还有很多的工作与采访,然而此时此刻,阎弗生根本不想听到任何一点外界的声音。
……
哗哗的流水声停止,敬云安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敬云安擦着头发走到床边,静静地看了床上的人好长时间。
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单纯因为昨晚发生的一切而产生了某种心理暗示,敬云安总觉得阎弗生哪里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