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公主,我奉陛下旨意彻查大司马五年来经手的漕运练兵一切事宜,不知大司马如今是否在府上,可否请他出来接旨?”
“请人接旨,便要带着持剑的禁军么?”姜采盈的目光并不和善,“安礼弘,你这是硬闯。”
不用想也知道,如今淮西李氏倒台,京中势力一家独大。
各世家新贵迎合陛下心意,才在朝上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御史撞柱,忠臣劝谏的感人场面。
安家身为世家之首,必然参与其中。
陛下顺水推舟,皆大欢喜。
感受到她的敌意,安礼弘嘴唇抿着,语气尽力淡漠,“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姜采盈的目光如炬,“那你去问问陛下,三年前漕运改道是谁替朝廷省下百万两白银?去岁冀州大旱又是谁开仓放粮?”
安礼弘语气淡漠,言语之中隐有不齿之意,“漕运改道,开仓放粮都是基于他与淮西李氏争权做给天下人看的,有何可值得人称道?”
“我只知道,凡是论迹不论心。他既做了这样有利于民生的事情,那么不管他初衷如何,都不至于遭人贬低至此。”
她意有所指看着他,安礼弘眸色一变,“可是公主...此话,是你自己三年前随太傅在博林讲坛说的,难道你忘了么?”
姜采盈心中一滞,回忆渐渐涌进脑海。
好像,是有那么个事儿。
三年前,她还迷恋着淮西李氏的英姿,而对于积怨已久又是李氏威胁最大的对手的卫衡没有半分好感。
于是,在众学子殷切期盼中,她饱含个人情感地痛斥了卫衡之举。
姜采盈有些语塞,“我...”
没想到三年前她说的话,竟然还有人记得。难道那场博林宴会他也在场?
她一点印象也无了。
见她语塞,安礼弘叹了一口气,转而道:“既然大司马不在府中,那么就请公主殿下代为移交他的官印。”
“倘若本公主不呢?”
安礼弘神色严肃,眼神扫过身后身负寒铁的禁军,“公主,请不要为难下官。”
言语之中不卑不亢,隐隐还有威胁之意。
可姜采盈也不是好惹的,“既然是要人接出印信,那便该寻个他在府的日子。今日,安大人还是请回吧。”
安礼弘咬牙,再次强调,“公主,臣是奉陛下旨意。”
“你少拿陛下压本公主。”
姜采盈脸色阴沉,“你身为礼部侍郎,当知即便是有陛下圣旨,你今日带兵无端闯入朝廷重臣府邸的行为,仍是逾矩。若陛下想查封,收缴卫府任何一物,那便请拿出证据来,并由刑部下发盖印的抓捕文书,方可施行。”
闻言,安礼弘不语。
他今日前来,其实是有私心的,前几日卫衡在盛怒之中从他家中带走她,他很是担心。
收缴官印一事,本不是安礼弘的职权范围。可他软磨硬泡,才以正礼为名向陛下争取到了这个差事,为的就是能够名正言顺地来看看她。
他来得急,并未完全按照章程办事。
只是他没想到,拦住他质疑他的人,并不是卫衡,而是姜采盈。
安礼弘默了默,向她作揖行礼,“是下官冒犯了,请公主恕罪,可今日,卫府的官印我一定要带走。”
他说毕,眼神示意身后的禁军。玄铁甲胄发出铮铮声响,寒气如刃,他们兵分几路,已经迈开了步伐。
“我看谁敢动?”姜采盈大呵着,胸中一口气郁结,揽月连忙过来给她拍背顺气。
安礼弘的脚尖微微朝着她,脚步止于三步之内,他微微倾身,流露出关切与担忧,却被姜采盈随之抬眸的冷漠给浇灭。
她凝视着她,说:“安大人,若你心中还有忠义正直可言,便不该任由陛下如此任意妄为,失了为臣的劝诫本分。”
闻言,安礼弘面色愠怒,“任意妄为?公主,难道您看不清楚究竟是谁为了一己私利,置国家社稷于不顾?大云朝有今日,皆是拜他等权臣专权弄政所赐,如今陛下大权旁落,我朝国祚不兴,百姓怨声载道。若再不革除此人奸臣,则社稷危矣。”
“砰”地一声,一盏茶砸碎在安礼弘脚前,姜采盈有些心虚,“放肆,大云朝之国运,岂容你如此唱衰?”
瓷片飞溅中,安礼弘的官靴下意识后退半步。他攥紧衣袍袖子一角,神色之间被刺痛,语气不卑不亢,“即便是在陛下面前,臣此话也不会改动分毫。”
“你...”
姜采盈气急,“你敢说你全然没有私心?”
闻言,安礼弘目光有些滞住。须臾之后才缓缓开口,“不错,我确有私心。”
姜采盈似松了口气,她正欲开口辩护,却见安礼弘目光灼灼望向她,“公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