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殷切中含着爱意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姜采盈头皮有些发麻,“安大人可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本公主。”
“不错。”
闻言,姜采盈身形一顿。
???
安礼弘的目光变得悠长,少年国子监时期,他本性格孤僻,不爱同人来往,所以朋友不多。
他才华凛然优于皇子,又得丁太傅多次声誉。父亲整日忧心,屡屡诫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让他在学堂低调处事,他因此变得更加孤僻。
直至公主的出现。
她笑闹时掷来的纸团,促狭间藏起的书卷,于他看来并非戏弄,反是照进他孤僻内心里的一缕暖阳。
那一年,上元夜的绫罗街灯火如昼,人潮涌动如沸。先帝政令推行,引发了民间一些教众不满,于是在上元夜策划了一场刺杀。
流弹击中了平民,箭矢齐发,人群霎时尖叫四散。
当时,安礼弘耳畔“嗖”的一声锐响,整个人立于原地动弹不得。正当他以为自己会命丧于这慌乱的人流中时,眼前却倏然出现了一抹鹅黄色的纤柔身影。
彼时的公主身材娇小,却毫不犹豫地向他张开双臂,那支流箭就这样,“咻”地擦过她飞扬的衣袖。
然后,两个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姜采盈跌在糖人摊前,掌心蹭满糖渣。事后,他惊恐地爬起来,想要去拉她。
她却自己爬起身来,漫不经心地拍打着裙摆上沾的灰,安慰道:“安世子,没事了。”
“公主...”他的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中。后来,宫中的侍卫将她从他身边带走...而安礼弘却在原地站了很久。
看着那支本该贯穿自己咽喉的箭尾死死地钉在身后的木板,从此他心底仿佛也扎进一根拔不出的刺...
“原来如此...”
姜采盈喃喃道,重活一世后,很多记忆重叠错乱,她反倒对于很多事情开始模糊。
安礼弘稍稍从回忆中抽身,“公主,自从八年前上元夜起,我便...我便对你倾心不已,只是那时候的我不敢...”
他表情有些痛苦,“后来,年初探春宴上你说要与我契约结婚,我那时的心情便如踩在云端,只是那一次,大司马不知与我父亲说了什么...”安礼弘咬咬牙,“我再次失去了机会...”
“南下治水后,我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深感情缘不易。公主,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你。”
安礼弘向前一步,言辞有些激动,“公主,大司马权倾朝野多年,陛下深恶痛绝。如今陛下羽翼渐丰,正有除去他之意,可你为陛下胞姐,只要你与他和离,陛下必然不会牵连与你。”
“臣已经得了陛下首肯,若你们和离...”
“安大人,慎言。”姜采盈完全回过神来,厉声打断他,“莫说本公主还未与卫衡和离,即便是我与他已为陌路,你又凭什么认为本公主就会倾心于你?”
“公主,我绝非让你倾心于我,只是...”
“没有只是...”姜采盈眼神清澈,冷静,“当年本公主并非救你,不过是失足跌倒罢。”
闻言,安礼弘呼吸一滞,“什...么?”
姜采盈那年十五岁,她正踮脚去够摊上的一盏兔子灯,想要送给当时奉命在京过年的李漠。人群涌动,她与侍卫走散。
忽地后背被人猛推了一把,姜采盈才踉跄着往前扑去。爬起来之后,她见安礼弘袖口被箭锋撕裂,只死死盯着她,脸色煞白,她才出言安慰。
事后,他们交集并不多。
姜采盈甚至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从未想过,竟有人将这样的乌龙事件记了整整八年。
“你我之间仅有年少同窗之谊,并无其他。”姜采盈后退半步,玉簪上的珍珠穗子纹丝不动,“还望安大人,莫再执迷。”
“不...”
安礼弘身形踉跄着,后退几步。
姜采盈看着他,厉色道:“本公主还未说清楚么?你从未有过机会,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是。”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出的卫府,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丢下禁军,丢下圣命,仓皇离去的。
“不...”
安礼弘身形一晃,后退几步。他踉跄后退时,腰间鱼袋撞在石栏上,金线绣的云纹顿时散了线头。
姜采盈立在廊下,“安大人还未听明白么?你从未有过机会。”她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本公主对你,从来都是——绝无可能。”
安礼弘脸色惨白,突然感到一种残忍。那支八年前擦过她衣袖的箭,此刻仿佛终于扎穿了他的咽喉。
他转身时,连乌纱帽歪了都未察觉。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站在长街的喧嚣里,身后的禁军面面相觑...
待他走后,姜采盈才深呼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