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人类的军队比喻,我们灵桥就是分布在各个平行宇宙的民兵。你知道,兵种的顶级是特种兵。灵桥其实是为他们打扫战场的存在,像打扫鲨鱼激斗后残局的海鳀。”
“……难以想象。你知道么?认识你之后,我开始频繁接触我学理论物理学的那个朋友。什么平行世界理论、弦理论、暗物质……我的脑神经就开始进行不规则抽动。”
“你那个朋友是……男的?”
“对啊。”
季飔敲着前额,试图驱走眼前跳动的洛伦兹郝柏林还有爱因斯坦的微笑。完全没有意识到男生语气中微妙的停顿。
许久,陈界望着天空中以舒缓姿态掠过的鸽子,建议说:
“……下次问这些找我……他又不是实战者”。
伴随主人的思绪一起摔回生硬床板,回忆戛然而止。两个月前的挫败感没有随时间的流逝变得淡薄,而是换成一个吐舌表情对陈界眨着眼睛,依旧是那般无辜却成功让陈界的心灵粉碎性骨折的语气:
“你不是民兵么?”
“……民兵也是兵!”
不过现在想想,她是为了告知她这些类似前沿物理理论的“他”才去找学习理论物理的“他”的啊。像个绕口令。
上铺的床板忽然好看了些。
不同专业的舍友正在上面翻动,试图召回周公。
又试着握了握拳,却得到类似帕金森氏综合征的结果,陈界自暴自弃般叹息开:今天是地貌潘的课,去了都不一定能过,不去还不挂定了……
仿佛知道了他的投降欲望,一条短信此时追杀而至:
“陈猪,再不起来,嫦娥二号都要上天了。”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陈界揉了揉脑袋笑。终于拼命向床杆借力爬了起来。上铺的舍友被这阵震动惊扰,伸下头来:“怎么?”
“被人追命了……”
说着下床套上衬衫,同时拨通电话,响了一声后挂断。
“……没见过被追命还这么开心的。”舍友嘟囔着继续睡去。
“他回了?”
“嗯。”季飔看着刚刚响过的手机来电的名称,呼出一口气。伸手挎住好友,两人继续向教学楼方向走去,一边凄惨叹息:“最近基金真是跌得惨不忍——”
好友一阵飓风般气势的晃动掐断了她的未及完成的感慨:“咱们学校有这么……这么……这这么的留学生啊?!!!!!”
季飔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一向伶牙俐齿堪比九品芝麻官里那位老鸨的好友变成“MS.这么这这么”。
树木和草坪包裹的学术交流中心,颗颗嵌在里面的西式小洋房。一个男子站在距教学楼最近的那间白色建筑前。
高挑。薄金色的发。不知什么质地的衣服衬得他整个人淡然却耀眼。看不清表情。
他所在的地方,风止云息。
陈界本是她帅哥排行榜的榜首,如今看来得易位了。转回头的时候季飔想,却忽然觉得那个男子有点眼熟。
嗯?……是像……陈界?
他注视着她。
他们之间有大概十五米的距离。其间是五角枫。柳。小蘗。落了花的丁香。4米的青白水泥路。
她正轻声笑着和朋友一起从对面走过,向那里矗立的六层建筑走去。
她在这个宇宙是学生,穿着海蓝色的棉裙,白色的高领薄衫。同是白色的小跟靴子踩上楼前的青石阶梯,跳动出微微的嗒、嗒声。因为身边的人对他的议论转过头看他,眼角眉梢是未散的笑意。只一眼,便转回头去。
栗色的长发荡起弧度,和扬起的裙角、微红的脸庞一起定格。
他把它们放成慢动作。珍藏进他记忆的书架。
背景是宇宙轻柔流动的声响。
随即他
看到那个匆匆走来的男生。他走了过去。
陈界看到那个人朝自己走来。
一步步,世界随着他的脚步依次剥落瓦解,褪成空寂流转的白。他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世界已经空荡,只剩他们两人。
——理弦者。
全世界静寂无声,只剩他如宇宙深处缭绕的清寂之风一般的音色。完全的肯定语气。
很奇怪,陈界并没有觉得危险,只是平息了自己因为疲惫和刚才的疾走而急促的喘息,答道:
“是的。”
——暗涌马上会经过你所在的这个宇宙,我奉命在这里承击。到时我会挡住99.998%的涌潮,无法兼顾的0.002%请你们协助我解决。
“好的,我会随时注意。”
——谢谢。
那个人笑了,笑容和他一起消失的同时,世界从凝滞中复苏。
陈界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挠挠头,却在途中放下。
暗涌意味着大规模的时空动荡,估计明烨他们也同时接到通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