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第三次响起时,渔村地脉传来龙鳞摩擦的细响。祠堂的青铜龟甲突然浮空,表面裂出监天司藏书阁所有典籍的文字。罗玉的右眼在此刻彻底星砂化,七百个轮回的记忆顺着目光注入龟甲裂缝,在虚空凝成燕泊月最后的身影:
她不再是镇龙的圣女,而是赤脚踩浪的渔家女,发间别着新建木的嫩芽,正把星砂漏拆解成渔网的坠子。当这个虚影被晨光穿透时,所有龙血稻的残根突然开花,花瓣上滚动着未被污染的监天司晨露。
正午的烈阳下,最后一粒星砂渗入新建木的根系。罗玉的右眼突然坠出星砂凝成的泪滴,泪珠在半空膨胀成琉璃穹顶,将整个渔村笼罩其中。学童们发现课本上的“监天司”三字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春风渡”的淡青字迹,而祠堂的龟甲卦盘上,七百年前的“镇龙谒”已改写成“种星谣”。
暮色四合时,有人看见罗玉撑着新建木舟出海。船头悬着星砂凝成的灯笼,灯芯里蜷缩着燕泊月咬过的龟甲残片。当新建木舟驶过监天司陆沉处时,海底突然升起十二道青铜卦签,签身上新刻的谶语正随着潮汐起伏:
“且借明月三分魄,来种人间百万星。”
最深沉的夜降临时,渔村每个婴孩的啼哭都裹着星砂的微光。祠堂檐角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新建木的残根在海底悄然抽芽,而罗玉的新建木舟正化作第二个月亮,永恒停泊在监天司星砂漏的缺口处,用漏向人间的星尘,滋养所有破土的新生卦象。
星尘满月诞生的那夜,渔村所有婴孩的脐带同时
脱落。那些带血的结痂坠地即化作青铜卦签,签身上浮出“种星谣”的完整篇章。祠堂的龟甲卦盘突然裂成两半,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星砂凝成的潮水,潮水中漂浮着监天司最后一任星官的命灯残片。
罗玉的新月舟在子夜涨潮。船头的星砂灯笼突然迸裂,燕泊月咬过的龟甲残片竟在月光里重生为琉璃海螺。当第一缕星尘顺着螺纹涌入深海时,十二道青铜卦签破浪而出,在船尾拼成浑天仪残影。罗玉的右眼突然剧痛,星砂凝成的瞳孔里浮现出七百年后的画面:新建木的根系已蔓延至九州地脉,每个枝桠尽头都悬挂着渔村模样的星砂茧房。
“原来监天司从未消失......”他的叹息惊醒了蛰伏在螺壳中的星尘。琉璃海螺突然发出龙吟,海底的新建木残根应声暴涨,刺破海面的瞬间开出了青铜色的龙息花。渔夫们驾船赶来时,看见每片花瓣上都蜷缩着缩小版的监天司星官,他们掌心的龟甲正在生长成新的陆屿。
高烧男孩在此时跃入花心。他的身体在触碰到星官虚影时开始结晶,额间的衔玉龟纹渗出星砂,在新建木的花蕊间凝成燕泊月残缺的右眼。罗玉的左眼突然流出琥珀泪,七百年前封印的夜雨顺着泪痕浇灌而下,竟让九州地脉上的星砂茧房同时破壳——每个茧中走出的都不是人类,而是掌纹嵌着卦象的建木灵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新月舟突然倾覆。罗玉坠海时握着的琉璃海螺突然发光,那些曾被星砂漏吞噬的魂魄化作银鳞鱼群,托着他沉向监天司最终沉眠处。海底的青铜卦签在此刻全部竖立,签身浮现的谶语连成星链,将罗玉的四肢钉在新建木的主根上。
“你才是最后的监天正......”燕泊月的声音突然从主根年轮里渗出。她的虚影踩着星链走向罗玉,发间的新建木嫩芽已长成贯穿天地的枝桠,“用我的眼睛看看,星尘该如何归还人间。”
剧痛中,罗玉的右眼星砂突然逆流。七百个轮回的记忆化作光针刺入新建木根系,在九州地脉上刻出庞大的“归妹”卦阵。当最后一个爻位亮起时,所有建木灵胎突然仰天嘶鸣,他们掌心的卦象脱体飞出,在云端拼成当年燕泊月没能画完的血卦。
正午阳光最炽烈时,琉璃海螺在海底炸裂。燕泊月的右眼携着星尘冲天而起,在撕破云层的瞬间解体为十二万枚星砂。每粒星砂都裹着监天司藏书阁的某个文字,暴雨般坠向九州每个角落。罗玉的四肢突然从星链挣脱,新建木的主根正将他推向海面——在浮出水面的刹那,他看见自己星砂化的右眼里,正倒映着整个天地化为浑天仪的骇人景象。
暮色降临时,渔村的建木灵胎开始歌唱。他们额间的卦象飞出,在祠堂上空凝成青铜龟甲,甲壳上浮现的“种星谣”竟是用所有渔村先祖的名字拼成。罗玉游回海岸时,发现自己的山溪命格正在枯竭——每条溪流的尽头都开着青铜色的龙息花,花心蜷缩着正在重生的监天司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