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一天，你最在乎的人变得面目全非，你必须这样指着他。你深爱的人若一蹶不振，你该这样激励他；你感恩的人若离经叛道，你同样该这样铲除他！”
陈小北掐着手心，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师姐说得对，江湖之人大义为上，切不可拘泥一己之情，徇私枉法，纵容宵小。
陈小北破力拔剑，直指宋温暖。
两人对望数息，瞬间齐齐动了，一时间乒乓之声回荡四周，众人惊呼。不由分说，这便是比试以来最为精彩的斗武。
一个发丝轻扬，身如雪燕；一个衣裾疾旋，形如闪电。
点剑而起者，凭虚御风，遗世独立。
游龙穿梭者，风驰电掣，凌厉四方。
此等场面，真叫一个：清风飘渺着轻尘，游龙浩荡上长空。
此时，陈小北功力全开，凌厉之意明显散出。只见剑气拔地而起，在不大的演武台上汹涌攒动。
宋温暖横剑一扫，四面长风呼啸不止。脚下木板震动，无数木尖尽数凸起。
紧随其后，顿是几番叫众人目不暇接的大开大合。
演武台上木板断裂，尘墟尽入疾风，肆意奔走。
周围门客子弟们全全只觉荡气回肠，眼前所有的景物都模糊了，只有两抹交相错乱的剑影格外清晰。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宋温暖突然敛身收步。眼睛寒芒一闪，右手剑诀一指，对准陈小北。这一招尚未使出，周围已尽是寒冰之意，料想威力超乎寻常。
此时，她一指按在剑柄后，只此一瞬，猛地冲出，身体几乎和飞剑不分彼此地成为一体。
看便是：人随剑走，影如白虹。
听便是：长剑尖啸，似要破开风声。
顿时，人与剑合二为一，化作惊人一击。
周围人心神震动，全被宋温暖这一剑吸引，纷纷放声惊呼。
“剑破万钧！”
“是一式剑法！宋师姐将第十五招练得这样好！”
陈小北眼睛一亮，脚踏虚空，翻身而起。只有他看出了宋温暖的破绽。她疲倦了，正在强行展开灵气。
李家剑法中，剑破万钧乃孤注一掷的招数，聚灵气于剑锋，强行开路退敌。
而破这一招的剑法，正是第八十一招——剑落霜天！
第52章 夫妻夜话
日光之下，只见少年凌空直上，似欲与天地试锋芒。复而见其旋身绕剑，须臾，剑与人一同直下苍穹，倾斜逼来。
刹那间，凌厉剑气斜入演武台，使得木板即刻炸成废墟。剑气裹挟数尺木尘一路刀劈斧砍般奔向宋温暖。
看到这一幕的周围众人，纷纷目瞪口呆，一个个倒抽冷气。
“这……这是传说中的剑落霜天？”
“这该不是真的剑落霜天吧？”
“真的不是失传了吗？现在哪儿有人会啊？陈公子练的哪个版本，怎生得如此厉害？”
李家九九八十一套剑法，最后一个极其特殊，为李长歧独创，没有文字记录，全靠口口相传。
江湖上剑落霜天的版本数不胜数，李家人也是各取所好。但真正的剑落霜天只有李长歧一人知晓，目睹过此番绝技的人寥寥无几。
此时，宋温暖的长剑锒铛落地，她受了那一重击，元气大伤，无力起剑。
但她伤得最深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她是目睹过真正剑落霜天的人，而陈小北那一招分毫不差。不由分说，定是李长歧授予的。
自那天从长安医馆回来，她尝试着将关乎他的记忆尽数抹去，但很明显，她失败了。
宋温暖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木板。她看见银亮的长剑映出她的眼睛，那里面沧桑，颓败，没有生机。
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是不是不漂亮了，不讨人喜欢了。想到这里，泪水奔涌而出，一滴一滴落在剑上。
那一年秋色满园，霜落枝头，她亲眼看着李长歧练成这一奇招。李长歧问她取什么名字，她说，剑落霜天；李长歧说，那便剑落霜天。
此招成绝，无可破解，她说她想学，要李长歧手把手教她。李长歧认真教了，但她还是学不会。
她说，陪我练武的时候不许使。
李长歧说，输给我才好。
她说，我是师妹你要让着我。
李长歧说，我是师哥你得崇拜我。
这么多年一晃而过，她找了李长歧这么多年，她终于找到了他，可他已然不是李长歧，他已经将她在记忆里一笔勾销。
她回忆着那天在长安医馆，想着那天李长歧对她说的话。她为什么一直以为自己会等来布娃娃和糖葫芦呢？
她为什么没想过爱是可以消失的呢？
宋温暖低沉呻吟，声泪俱下，悲哀压迫胃部。胃在蜷缩，让她感觉自己快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