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绿铜锈瞬时蹭上高级羊绒面料。
“对不起!”季临迅速掀开外套,指尖掠过杯壁微突的饕餮纹。
祁砚从柜后转出来,手持一瓶特殊清洁液和超细纤维布。
他没责备,只接过西装仔细检查污染部位:“青铜器含氧化腐蚀物,伤布料纤维。”
他倒出几滴透明清洁剂浸透布面,匀速按压脏处,再翻面覆上新布吸附。
季临看着自己价值不菲的手工外套在祁砚指间被妥帖处置:“那个挂钟……”他忽然说,“昨晚我发现它快了……七分钟。”
祁砚动作未有丝毫停顿:“是故意校准的。”
“调快?”季临愕然,“为什么?”
“预留突发事件处理时间,确保正点精确。”祁言将处理过的外套挂上黄铜衣架,“你的快递箱边缘过于锋利,运输途中有损伤藏品风险。建议暂存楼上,营业结束后取。”
季临喉结动了下,看着祁砚重新将青铜爵周围警戒线拉直,把角度偏移大致十五度的标签卡扶正。
“我立刻搬箱子。”他提起行李走向门口,金属矫正器碰到玻璃门把,发出清脆叩击。
他停顿一瞬,背对着祁砚低声说:“以前,你就是唯一能容忍我制造混乱的人。”
祁砚擦拭青铜爵的动作缓了缓,目光扫过季临握着门把的右手,那里小指正不受控地微颤。
门合拢,铃铛轻轻晃动。
午后寂静重新罩落店铺,只有古董钟的滴答声固执地填满每个角落。
日暮沉降前,祁砚登上二楼。
水渍已无痕,地板干燥光洁。
空荡的房间里,下午的阳光斜照在旧钢琴掀开的琴盖内,细小的尘埃悬浮其中。
他走到窗边准备拉合百叶窗,指尖忽然触到窗框外侧,一点细微的、粘手的甜渍。
那是……昨日季临倚靠窗台吃面包时,无意蹭落的果酱残迹。
暮色最后一缕光线里,祁砚用酒精棉片缓缓擦净那一点黏腻,直到玻璃倒影重新变得冰冷清晰。
第3章
粘腻的甜渍在酒精棉片下溶解消失,最后一丝黏附感随水分蒸发殆尽。
祁砚指尖离开冰冷的玻璃,黄昏彻底敛去所有光热,只余二楼房间里滞重的暗影与松节油残余的呛人气息。
他拉合百叶帘,密闭房间顷刻沉入更深的昏昧。
正待转身,一阵极微弱却持续的风哨声刮擦着耳膜。
祁砚循声走向盥洗室,发现窗棂缝隙未曾严丝合扣,晚风正挤入狭窄通道发出啸音。
他推合窗扇的剎那,视野捕捉到窗台下方,一点油亮的深色斑痕正缓慢晕染木纹,那是松节油泄漏瓶底留下的污渍。
消毒水的气息猛烈反扑,压过了松节油的辛辣。
祁砚眉头蹙起,取过吸油麻布覆盖油斑。
按压间,他目光被盥洗台角落半隐在阴影里的事物牵引……
一支黄铜色铝制药管静静躺着,管身印着褪色的德文标签,管口溢出干涸的膏体凝结成灰色硬块。
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管体,标签上的外国文字字样针尖般刺目。
祁砚眼前闪过季临不自然蜷缩的手指,以及那晚他仓促遮挡药瓶的动作。
风湿类固醇,强力抑制剂,伴随肌腱钙化与胃黏膜灼伤风险。
未及深思,楼下门扉铜铃骤然锐响!穿透地板的杂乱步伐与急促喘息声打破了满室寂静。
祁砚迅速藏好药管下楼,迎面撞见剧烈喘息的季临扶着门框,行李箱翻倒在旁,西装外套半搭在肘弯。
灯光下,他唇色淡薄,额头布满湿漉漉的汗迹。
“艺术中心……线路整体故障……紧急检修一周……”季临吐字断断续续,胸腔起伏剧烈。
“客房续费自今日重计。”祁砚声线平稳,目光扫过他明显不自然低垂的右手。
季临闷咳两声,拖着箱体踉跄踏上台阶。
行至梯级中央,他陡然停驻,仰头望向立在廊下的祁砚:“那钟……走时误差修正了吗?”
祁砚默不作声注视他吃力提箱的手指关节绷紧泛白,矫正器边缘勒入肿胀皮肤:“没,还维持现状。”
季临喉结上下滚动,最终无言转身上楼。
片刻后,重重摔门声挟着某种金属物弹跳滚落的杂音,自二楼沉闷地透下来。
夜色如墨,祁砚指尖在清代瓷瓶冰凉的釉面上轻划。
头顶毫无预兆地砸下第一声闷重钝音,如同重物狠击地板!
紧接着,更多混杂无序的轰响与物品翻滚倒地的喧嚣炸开,夹杂着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嘶哑怒音,似是琴键被野蛮捶击的共鸣。
祁砚霍然起身。
二楼震颤不断,灯光丝缕从阶梯顶部泻出。
他踩上第一节木阶时,一连串清脆迸裂声尖利地撕开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