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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周予安赖在古董店不肯走。
“教我修怀表吧!”他趴在柜台上,下巴垫着手背。
祁砚拿出工具:“先学拆装。”
少年笨手笨脚地撬开后盖,弹簧突然崩飞。他手忙脚乱去抓,整个人扑进祁砚怀里。
柑橘香瞬间笼罩过来。周予安抬头,鼻尖差点碰到祁砚的下巴。
“抱歉……”他小声说,却没立即退开。
祁砚能看清他睫毛上细小的水珠——是刚才淋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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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奏会庆功宴上,周予安喝多了香槟。
“祁砚!”他摇摇晃晃走过来,一把抱住祁砚的胳膊,“我弹得怎么样?”
少年脸颊泛红,眼睛亮得惊人。祁砚想抽出手,却被他抱得更紧。
“那个联姻对象走了。”周予安凑到他耳边,热气拂过耳廓,“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香槟的气味甜得发腻。祁砚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笑颜,突然想起季临最后那个雪夜的眼神。
那么像,又那么不像。
古董店的铜铃在深夜响起时,祁砚正在擦拭季临的怀表。门被猛地推开,周予安踉跄着跌进来,右脸红肿,嘴角渗血。
“帮我。”他抓住柜台边缘,指节发白。
祁砚扔下绒布,一把拽过他手腕——袖口撕裂,小臂上布满鞭痕,最新的一道还在渗血。
“我爸打的。”周予安扯出个笑,血珠从嘴角滑落,“我说不要联姻,他摔了我的琴谱。”
祁砚的镊子夹着酒精棉,按在伤口上。少年浑身一颤,却没缩手。
“疼就喊。”
“不疼。”周予安盯着祁砚紧绷的下颌线,“比练琴时指尖裂开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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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的小床上,周予安蜷在毯子里发烧。祁砚换冰毛巾时,被他抓住手腕。
“你手上好多疤。”少年指尖划过那些旧伤,“和我的不一样。”
那些是季临发病时抓的,是挡刀留下的,是货仓铁片割的。祁砚抽回手:“睡觉。”
周予安却突然坐起来,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有个烫伤的旧疤,形似音符。
“十二岁自己烫的。”他声音沙哑,“那天我爸说再弹不好就把我送出国。”
月光透过天窗,照在两人相似的伤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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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厨房飘着粥香。周予安趴在桌边,看祁砚切姜丝。
“你和我爸认识。”这不是疑问句。
刀锋一顿。祁砚转身,少年正用勺子搅着粥,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书房有张照片,你在里面。”周予安抬头,“和季临一起。”
祁砚放下刀。那是二十年前的旧照,拍摄于季临第一次获奖后。
“他是你什么人?”
“故人。”
勺子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周予安笑了:“原来我像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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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派人来接时,周予安正在给古董店的绿植浇水。
“少爷,老爷说……”
“知道了。”少年放下喷壶,转向祁砚,“晚上有场音乐会,你来吗?”
他的眼神太亮,像藏着星火。祁砚想起季临最后那段日子,眼里只剩灰烬。
“嗯。”
周予安笑起来,转身时悄悄把什么塞进了祁砚口袋——是张被血染红一角的票根,座位号是7排15座。
季临的生日。
*
音乐厅的灯光暗下来时,祁砚摸到了票根上的血迹。
周予安在台上弹德彪西的《月光》,指尖在琴键上流淌出银色的旋律。第七排正对钢琴侧面,能看清他微蹙的眉峰和紧绷的嘴角——和二十岁的季临一模一样的神态。
曲至高潮,少年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刺向祁砚的座位。
黑暗中,祁砚的指节攥紧了座椅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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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走廊堆满花篮。周予安扯开领结,把一束白玫瑰塞进祁砚怀里。
“安可曲是给你的。”他耳尖发红,呼吸还带着演奏后的急促,“肖邦的《夜曲》,你店里常放的那首。”
花瓣沾着水珠,蹭在祁砚的黑色风衣上。少年忽然凑近,带着松香和汗水的气息:“你刚才为什么发抖?”
祁砚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消防栓。周予安却步步紧逼,直到两人的影子在安全出口的绿灯下重迭。
“因为……”少年喉结滚动,“我像他,还是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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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古董店,祁砚拆开周父派人送来的信封。
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周父站在码头,身旁是抱着婴儿的沈素心。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恰好在季临出生前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