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僵在窗边,指间的烟烧到滤嘴都没察觉,那是沈素心三十年前的录音。
“不可能……”他按下暂停键,磁带却突然自动翻面,继续播放。这次是电流杂音中模糊的对话:
“……账本在钟里……孩子交给祁家……”
季临猛地拔出磁带,塑料壳在掌心裂开。
……
夜雪吞没了脚印。
祁砚跟着GPS信号找到季临时,他正跪在废弃教堂的彩窗下,徒手挖着冻土。
指甲翻裂的指间全是血泥,身旁扔着把生锈的铁铲。
“下面有东西。”季临喘着白气,挖得更狠。
祁砚夺过铲子砸向地面,三下后撞到金属闷响。刨开的冻土里露出个铁盒,锁孔糊着冰碴。
季临扯下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是半把铜钥匙。
插进锁孔转动,盒盖弹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樟脑丸冲出来。
盒底躺着张泛黄的照片:
年轻的沈素心抱着婴儿站在码头,身后货轮甲板上,韩炜的父亲正在签收单据。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比季临的出生证明早九个月。
……
壁炉的火快熄了。季临盯着照片,突然笑出声:“所以我该姓韩?”
祁砚往他杯里倒了半指高的威士忌:“DNA比对最快三天。”
“不用了。”季临把照片扔进火堆,羊皮纸卷曲成灰,“死人没资格当爹。”
窗外,极光像绿纱飘过雪原。季临举起酒杯,琥珀色液体里映着跳动的火光:
“敬活下来的人。”
第18章
DNA检测报告在第四天清晨送达。
祁砚拆开文件袋时,季临正在煮咖啡,独臂操作下的咖啡壶发出尖锐的啸叫。
“结果?”他头也不回地问。
祁砚将报告对折,扔进壁炉:“无关。”
火焰吞没纸张的瞬间,季临关掉了咖啡机。窗外雪停了,阳光刺眼地反射在雪地上,白得发蓝。
……
小镇图书馆的档案室灰尘呛人。季临用袖子擦掉旧报纸合订本上的积灰。
1989年3月的《港城日报》社会版角落,有条巴掌大的新闻:《码头意外——孕妇早产,女工身亡》。
报道里没提名字,但照片背景的货轮舷号清晰可见,韩家旗下“远星号”。
“沈素心不是我妈。”季临合上报纸,“是救我的人。”
祁砚从军事档案柜抽出一本航行日志:1989年3月21日,远星号货轮从印度尼西亚返航。
船员名单里有个被红笔划掉的名字,林瑜,性别女,职务报关员。
……
教堂墓园最角落的荒坟没有名字,只有半块被苔藓覆盖的墓碑。
季临跪在雪里用刀刮开苔藓,露出残缺的刻字:“……瑜……1989.3.22……”
他撬开冻土,挖了半小时才碰到硬物。
铁皮饼干盒里塞着本防水日记,第一页写着:“如果孩子活下来,叫他阿临。”
字迹娟秀,和沈素心账簿上的截然不同。
……
壁炉的火烧得很旺。季临坐在轮椅上,一页页翻完生母的日记。
林瑜的字里行间全是恐惧。
她发现了韩家在货轮夹层走私文物,被韩炜父亲推下舷梯。
早产的孩子被恰好在码头的沈素心救走,而她在医院流血至死。
祁砚推门进来时,季临刚合上日记本。
“远星号1992年沉没在马六甲。”祁砚扔过来一份海事报告,“唯一活下来的大副去年死在菲律宾,临终前写了份证词。”
季临翻开报告,夹在里面的照片上是个枯瘦老人,举着的纸牌写着:“我亲眼看见韩老板把林小姐推下海。”
……
凌晨三点,季临摇醒祁砚:“我要回港城。”
祁砚睁开眼,看见他手里攥着生母的日记和韩家走私清单:“现在?”
“现在。”季临扯掉手臂上的输液针,“趁我还活着。”
雪又开始下了。祁砚启动吉普车时,看见季临把林瑜的日记本放进铁盒,埋回墓前冻土。
“不带证据?”
季临拉上车门:“都在脑子里。”
引擎轰鸣着碾碎冰层,后视镜里,无名墓渐渐被雪盖住轮廓。
……
港城海关的探照灯扫过码头,祁砚站在集装箱阴影里,看着季临的轮椅碾过潮湿的地面。
潮气混着柴油味,黏在皮肤上。
“你确定要这么做?”祁砚问。
季临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只老式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沙沙的电流声后,响起韩父的声音:“……林瑜那女人留了东西,必须找到……”
录音笔的显示屏泛着幽蓝的光,季临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收紧:“他怕了一辈子的事,该见光了。”
……
海关总署的玻璃门映出季临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