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曾想到清玄宗平日里不以为然的存在，却是有些人一生的奢望。
易溯重新拿起桌面上的包子，又从指间戒指中抽出鼓囊囊的钱袋一并放在编好的筐中。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蹲在原地看向清理后腾出的空间，缓缓指向那处，点点荧光萦绕其中。
他朝房门走去，那扇吱呀作响的大门也换了模样，易溯推开房门便瞧见不远处的林樾。
房门紧闭，屋内再无外客，却多出了一口灶台，以及立在桌上的一支崭新的蜡烛。
火苗不再跳动，静静照亮屋内一切……
一颗颗幼苗拔地而起，以惊人的速度长叶、抽穗、开花、结实。易溯怔愣地望着用仙术灌溉的麦田，他好半天才开口道：“……还没入春。”
林樾仰头看向站在身旁的易溯，答非所问道：“我将屋顶修补好了，那扇门换了新，现在这块荒地也可以种小麦了。”
这话让易溯误以为林樾单纯向自己邀功讨要奖励，他蹲下身极其自然地在林樾唇边落下一个吻。不等他开口夸赞，林樾再次拽住他的衣袖，那双眼中带着几分执着，继续开口道：“他之后可以吃饱饭，可以卖粮食赚钱，可以活下去。”
易溯被说的有些发懵，仍旧顺着他的话道：“我知道，你做的很好……”
“他和他女儿都能活下去。”
“我知道。”
“我不想杀人。”
“我知……什么？”
易溯话音突然停住，盯着对方迟迟没有动作。
眼前的麦穗突然消失，只见林樾怀中多出了装着小麦的草筐，他眼中的执着不见了踪影，嘴边挂着笑：“刚刚只是太累了说的胡话，师父不必放在心上。等我把这些送进去，我们一会就去京城。”
易溯张了张嘴，开口道：“你得到去京城的路线了？”
“得到了，这笔交易也可以结束了。”
易溯不再出声，目送林樾背影消失在屋外。
先前提出救人，为换取去京城的路线答案，可他们又怎么会不知去京城的路？
原本只是一场不符条件的交易，却没料到他们在这里确实寻到了彼此心中隐藏的答案。
林樾说，他不愿杀人。
林樾说，他们都能活下去。
易溯抓起面前的土壤，细碎的土块从指缝中漏出，他出神地望着土块摔落在地又滚动几圈，喃喃自语：“我知你不愿。我都知道。”
一朵金花悄然绽于掌心，易溯反掌盖于地面将其封印在土中，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起身转身迎向来人：“走吧，去京城。”
易溯牵起对方的手，像从前那般目视前方嘴角勾起弧度，轻声道：“有我在呢。”
第88章 糖串
敢夜半三更闯入京城的人放眼全天下可能只有他们两个。
城中只有几个照路的灯笼, 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易溯脚步轻快跃于城楼之间，冷风吹起他的衣摆也丝毫没能阻拦他的步伐，脚底旋了半圈停于高塔顶端。
清玄宗位于高山之巅俯瞰只有层层叠叠的云海, 此刻他立于高楼将人间美景尽收眼底, 侧身道：“熟悉吗？”
林樾行至易溯身旁抬手搭在他肩上, 暖意顺着他的指尖一路向下, 随后他才松开手望向下方，眼中泛出柔和的光芒：“熟悉。”
“当年你就是在这里带我看的烟火。”
“你说，时隔多年会有什么不一样吗？”易溯径直坐在瓦片上，手指点着下方几处喃喃道, “人来人往，歌楼舞榭, 祈愿求佛……”
“师父，快百年了。”
易溯倏地没了声音。
确实, 当年元宵林樾还是个刚及腰的小孩, 如今已经是与自己修为境界相近的仙师。
明明恍如隔日, 在一语道破后, 怅然叹息。
更朝换代, 生老病死, 于凡人而言, 一别便是终生。
曾经的景象许是看不到了……
两人久久没有言语陷入彼此的思绪中, 不知过了多久，易溯瞥向东侧, 声音有些发闷：“天快亮了。”
嘹亮的鸡鸣打破京城的寂静, 也唤醒了沉睡的百姓。天边晨光还未冲破浓云，几扇窗户已然映出蜡烛的光芒。
随着时间推移，大街上渐渐多了人声, 摆摊的商户一早就开始置办商品，忙碌的间隙中还不忘同熟人寒暄几句，直到城门沉重的声音响起，第一缕阳光落在入城的地面。
天亮了。
阳光像是铺于地面的金毯，迎接外人的到来。
围聚在城外的商人焦急等待守卫们的查验，得到放行的消息后才重新扬起笑推车而入。
车轱辘声，交谈声，吆喝声……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热闹非凡，与不久前的宁静差别极大，可这也是京城的独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