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途中老人没有麻烦过两人,渴了便弯腰捧起溪水喝,累了便靠着树干稍作休息,不敢停留过长时间,心里始终挂念着家中的孩子。
林樾和易溯一直跟在身侧,趁着老人喝水,易溯突然小声开口:“还好今日下了山。”
林樾点了点头,说出了实情:“若没遇见他,他恐怕再也回不了家,身体会撑不住的。”
一支蜡烛为了照亮整个家,不顾一切燃烧自己仅剩的烛芯。
从清晨走至夜幕降临,路上的过客越来越少,老人抬手指向不远处忽明忽暗的房子:“那就是俺家,再走一点就到了。”
一间简陋的茅草屋,走得再近些还能看到屋顶被风掀开露出的空隙。
门板摇摇欲坠,轻轻一堆就咯吱作响。老人有些局促地按住木板让两人先进屋,还不忘伸手抓落两角边的蜘蛛网。
房门并不高,两人需低头才能进屋。
桌面上跳动的火烛即将燃尽,老人小心护住那团火苗不让漏进的冷风吹灭,长途跋涉给身体带来的疲倦令他声音更加沙哑:“就剩这点火了,屋里黑,恁都小心点,别扎着了。”
“好。”易溯说完视线就落在角落里躺着的人影,随后他又转回被护在掌心的火苗。
一个命在旦夕,一个精疲力竭,都与这烛火相似……
“闺女好几天没吭声了,咋喊都没反应。”老人说到这,在外受到委屈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才倾泻而出,话语中尽是无助,“俺去求佛,佛祖不看俺,不让俺闺女活。”
“这地荒嘞很,种不了地,俺天天编草筐去城里,摆一整天都没人买,还被人撵走。跪着磕头求人看病也没人理俺……”
“没事的。”易溯手掌悬于烛火之上,柔声安慰,“会变好的。”
屋外狂风呼啸,冷风灌入屋内,桌上的烛火却不再跳动,甚至火光更甚照亮整个房间。
易溯这才注意到整间屋子只有角落用干草堆出的床,立于中间破烂不堪的木桌以及堆满地面的藤条。
他弯腰触碰那些尖锐的枝条,手上立刻多出一道浅显的伤痕,接着伤口就转瞬间愈合。
易溯搓着已经看不到痕迹的指腹,侧目瞥向老人脚踝上的伤痕,于是他收回目光缓缓站起。
难怪刚刚老人为何让他们小心别扎着了。
那些被折断的藤条宛如利刃,在昏暗的地方压根注意不到它们位于何处,唯有习惯了这藤条划破皮肤的疼痛。
易溯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有些喘不过气。
他小心避开地上藤条以免踩坏编筐的材料,背对着老人快步朝角落走去,手指搭在昏迷不醒的女子手腕处——脉象极为虚弱,仿佛下一瞬就感知不到存在。
若此时在东峰,易溯完全不需考虑动用仙术,径直从自己之前堆积的瓶瓶罐罐中挑出对应症状的药瓶,便能药到病除。
可他此时身上没有任何药品,想要救人,只能用仙术。
一股异香从屋内散开,原本护住火苗的双手忽然没了力气,从桌上滑下。
林樾扶住低垂着头的老人,默不作声地将他移到干草堆上。
易溯掏出怀里的纸包递到林樾面前:“把这个放在桌子吧。”
正当林樾转身朝后侧走去,易溯再次喊住了对方,紧绷的脸上在望向林樾时漾出一抹笑:“这一路辛苦你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你先休息。”
“好。”林樾清楚此刻容不得他们再耽搁,他沉声应下便走出门外。
易溯两指抵在女子眉心将灵力缓缓注入体内,如同即将枯萎的嫩芽恰逢雨后甘霖,拼命汲取生存的汁液。
女子惨白的面色逐渐红润,易溯再次探向脉搏,这才松了口气撤回灵力。
救回来了。
他直起身子恍然发觉再感受不到那缕冷风,他随之仰头望去,便察觉到原本漏风的空隙已经被重新填满。
是谁做的不用想便能知晓。
易溯不由得轻笑出声,他抬掌抚过桌面,桌上的裂痕间生出浅蓝细线,恰似缝制衣料交叉的丝线,扯动一番便缝合无痕,生出一张全新的存在。
遍地的藤条被蓝光包裹,在光球中自行编成老人口中的草筐,不出片刻满屋的藤条全部变成草筐整整齐齐地靠在墙边。
易溯扫向老人躺着的位置,原地打了个响指。
那单薄的破衣衫赫然换成了保暖的粗布衣裳,连同腿上的伤痕也一并愈合。
这么久以来他总会下意识用百年修行持剑斩妖除魔,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用灵力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