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易溯就带给她的很是亲切的感觉,因而瞧见对方朝自己招手时,她毫不犹豫地走向屋前的竹林。
两枚护身符与数瓶瓶丹药被易溯塞入她手中,易溯的声音宛若一缕春日暖风,温和清润:“符中有阵法,随身带着可抵挡一次致命之击,这些丹药也带着。我曾听秋宗主说过你想云游四方,这药兴许能用得上。林樾之前也在世间待过几年,倘若你出行前有什么疑虑,都可以问他。”
凌妙可顺着易溯的话语望向身边人,只见林樾原本冷峻的面容在听到对方喊出自己名字时瞬间变得柔和,他淡淡扫了一眼凌妙可,简单附和一声,视线便再次落在易溯身上。
凌妙可收起手中物品向两人道谢:“多谢前辈。”
“不必担忧秋岷珏,他自己可以撑过来的。”易溯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微曲挡在唇间,漏出几声气音,肩膀小幅度耸动,“一个能断剑几次依旧爬上山问剑,即使被吓跑依旧敢同对方对战数次的人,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毕竟能在第五年接下我的剑招,与林樾对战几个时辰还能站立的人,世间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易溯眉眼弯弯,侧头望向林樾,“虽然第一次的对战,秋岷珏很是狼狈,不过那场多少带了些私人恩怨。”
易溯碎发挡在眼前,从缝隙中瞧见醉人的双目。林樾感觉自己心跳仿佛漏跳一瞬,匆忙躲开视线,下意识滚动喉结,随后又像是做错事的孩童,低头挡住脸颊染上的薄红。
原来他都知道……
“多给他些时间,会有变化的。”易溯目光落在不远处亮着光的小屋,轻声说着,“往往最不被人看好的人,偏偏最争气。”
*
凌妙可收回过往的思绪,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大门。宗主殿内的摆设没有丝毫变化,一桌一椅皆布满岁月的痕迹,从小到大的记忆纷至沓来,读书、打闹、修炼……
她的身体趋于本能走向侧座,在仅差几步的距离陡然向左侧偏离,纤细的手指搭上主座的椅背。
一切都变了。
不等她再细细回忆,通报声由远及近,许多繁杂事务都等着她来处理。凌妙可坐直身体,平日里待在秋子穆身边,早已对这些事务情况有所了解,从容不迫地处理着一切。
一两日还好,连续七日下来繁重的公务令凌妙可有些支撑不住。秋子穆身陨后,各个宗门都派遣弟子前来探问,凌妙可除了处理宗内情况,还要抽出时间同外人交谈。
这个时间还恰逢静檀宗弟子考核,所有事情都堆积在一起,凌妙可已经几日没合眼。
她单手撑住额头,眼中布满血丝,在处理完手中最后一件事务时猛然起身,椅子划过地面发出一阵刺响,依旧没能阻挡凌妙可的步伐。
紧接着那扇门也没能逃过一劫,重重的甩门声回荡在空荡的房间……
凌妙可站在秋岷珏屋外,不再犹豫,阴沉着脸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阵风将铺满地面的纸张吹起。
纸上被笔墨沾染,待漫天纸张悠悠飘下,她的视线才锁定跪坐在桌前俯首书写的秋岷珏。
短短七日不见,秋岷珏穿着一件素白长衫,所有贵重的装饰都被他收起。即便听到这种大动静他也未曾震惊,只是重新沾了墨,换上新纸继续书写着什么。
许是日夜不眠,他眼底的乌青极为明显,也不知这几日他究竟有没有饮食,那件白衣穿在身上竟显得过于宽大。
凌妙可到嘴边的怒斥一时间统统吞了回去,她捡起地上的纸张想要一探究竟,只一眼便明白了一切。
纸上的笔墨全部在绘制着静檀宗入门宗法,密密麻麻的字迹,数以千计的纸张……一招一式,已然烂熟于心。
她本以为推门看到秋岷珏自暴自弃的模样,却没想到他会这般平静,仿佛换了个人。凌妙可有一瞬间的恍惚,又捡起几张纸放在桌上,许久才开口:“写了多少?”
“九百一十遍。”秋岷珏声音仿若枯枝划过地面,喑哑疲惫,“还有九十遍。”
凌妙可:“从何时写的?”
“闭门第三日。”秋岷珏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自嘲道,“若非身份,若非旁人的看法,我是真想撂摊子,躲在屋里沉醉于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多好。”
凌妙可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蜷缩一团的雪白兔子,还有几张绘制幻梦阵的符纸。
她心底不禁泛起酸涩。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这场变故带走了太多东西,她们再也回不到曾经肆意打闹,与师兄弟们打赌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