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粗壮有力的尾巴卷上了他的脖子,猛地收缩,砰的一声,王正四分五裂,他缝合出来的身体不堪一击。
“不,我只是想杀了你。”崔冉冷冷道。
她说那么多话不是为了说出真相,也不是为了鄙夷他,只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让她顺利地,杀了他。
毕竟她是蛇妖。
怀才不遇也罢,与权贵云泥之别也罢,画师的尊严也罢,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唯一要做的,是从这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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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掉落的眼珠转动着,看着崔冉缓缓地把尾巴收了回去。
细密的闪烁着光芒的鳞片从地板上划过,也从他脆弱的皮肤上划过,划出许多细小的伤口。伤口接连不断地涌出鲜血,淹没了他的“身体”。
他好后悔啊。
他万万没有想到,崔冉是一只蛇妖,是一只道行远远超过他的蛇妖。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仔细筛选进入姚府的人。
崔冉朝书架招招手,沈天野一跃而下,顺利地落入她的袖中。她是感应到沈天野魂魄的存在才来到这间卧房的,也误打误撞见到了消失的“王掌柜”,见到“王掌柜”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他已经不是人了。
接下来他们要去正厅了。
而他们的身后,散落的人皮正在缓缓蠕动,从流淌的血液中重新拼接结合,形成一个新的躯体。
他好后悔啊,王正怨毒地盯着两人的背影,下一出戏,他要准备的充分些。
第16章 纸人画师(九)
“要先……招魂。”
正厅这边,杜见春吐出那两个字犹如钉子砸在两个人的心上。
她所熟知的下敛仪式,第一步是招魂。需要招魂之人捧着死去之人礼服,站在屋子的东南角,招呼三声他的名字。
可是他们从姚府招魂,招回来的会是什么东西?要是那姚老夫人还好,寿终正寝,绕一圈也就随着肉身一起去了。要是找来了冤死在这里的人,被“王掌柜”控制的人,他们如何面对?
所以他们不敢招,不仅不敢招,也不会招。招魂需要叫死人名字,可这灵堂之中,没有牌位,他们就根本无从得知。
这条路走不通,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竟再想不到别的办法。
但一味等待也不行,这里没有变化,纸人侍女不知何时会出现,“王掌柜”也没有踪迹,他们只会白白耗死在这儿。
难道他们的猜测是错误的,关键不在正厅?
那该在哪里,门屋吗?
但是时间紧迫,他们还有时间再去门屋吗?两人同时抬头,看向窗外,月色填满了大地,也照亮了四周的一切,姚府已经彻底变成了纸。
不仅如此,温升竹咬了咬唇,目漏忧色,崔冉还没有找来,她还活着吗?
卧房之中。
被他担心着的崔冉朝着书架招手,沈天野从书卷中探出纸脑袋,见到她眼前一亮,继而两步并作一步,飞扑下来,抱住了她的衣袖。
他像只小狗一样蹭了蹭她,继而道:“幸好你来了,要不然这姓王的要把我撕成碎纸片。”
变成纸人之后,他撒起娇来更加得心应手,崔冉看他一路小跑溜到自己的衣袖中,忍不住笑了:“碎了就只好再给你找具新的,总做纸人也不是办法。”
纸人身体多有不便,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在沈父沈母面前出现。
“崔冉崔冉,从小你就对我最好!”沈天野此时身后应当有条尾巴,摇得正欢。
崔冉不置可否,晃晃袖子,走出门去。
门外暗红一片。
就在刚刚她绞断“王掌柜”身体的一瞬间,姚府头顶这片天空也似被撕破了,从其中透出红光来。
红光把缝隙填的满满的,让崔冉无端升起一种感觉,他们是被关在狭小笼子里的一笼蛐蛐,有人正提着灯照向他们,观察他们。
月亮也已经变成一个粗糙的圆圈,清亮的月光逐渐暗淡,变得毛毛的,阴云也静止不动,随着“王掌柜”的第一次死亡,姚府变纸的速度加快了。
崔冉也快步走向正厅,如果不尽快打破姚府这张画的话,这里面的所有人,尤其是那群普通的宾客。
她猜得不错,侥幸从寿宴逃脱的宾客,不是在纸人侍女的碰触下变成了纸人,就是在跑到姚府角门处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张看似单薄却无法撼动分毫的纸。
红光不断地移动,从缝隙边移至穿廊,观察着崔冉的一举一动,对她的反应颇有兴趣似的。
直到她进入正厅,门咔哒一声合拢,红光也停止不动。
崔冉走进房间的一瞬,原本正在正厅当中研究棺材的杜见春和温升竹两人也骤然紧张,他们迅速弯下腰,把自己挤进棺材边的黑色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