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连连应过后,便按照邹氏的吩咐去了。
而此时的辛禾并不知道二房这边的事,她刚沐浴完出来倚在熏笼上,琼华正站在身后替她绞干头发。
见辛禾怔怔出神的模样,琼华便问:“姨娘可是有心事?”
“没有。”辛禾垂下眼睫,过了片刻后,又吩咐,“我有些饿了,让厨房做碗馎饦来吧。”
琼华应声去了。
辛禾独自倚在熏笼上,又怔怔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垂眸望向自己的小腹。
如今她有孕已有四月了。
这孩子的去留一直掌握在魏明烬手中,虽然她一直盼着魏明烬能早做决定,但今日在听到魏明烬说,“要不将这孩子打掉时”,那一瞬辛禾并非有解脱的感觉,反倒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一开始,她只是想用这孩子鱼目混珠,图谋后半生的富贵。
后来。发现魏明烬就是那晚与她春风一度的人之后,她就想着赶紧送走这孩子,拿到放妾书逃得远远的。
再到后来,她是想拿这个孩子当护身符。
可在他们之间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这个孩子是去是留,就非她能说了算。
魏明烬始终没表态,她便只能谨慎小心的怀着它。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用再决定这孩子命运的缘故,自从她和魏明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她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反而更坦然了。
偶尔心血来潮时,她也会像寻常有孕期待孩子降生的妇人那样,亲手为这孩子绣一件小衣。
但绣完后,她却又心生惆怅。
这孩子未必能生的下来,她何必要做那无用功。
所以她又将自己偷偷做好的小衣藏起来,也将自己心底那一丝细微的期盼一并藏起来。
而今日,关于这孩子的裁断终于要到了。
“呀,姨娘怎么哭了?”端着馎饦进来的琼华被吓了一跳。
辛禾回过神来,下意识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却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没哭,是被风迷了眼睛。”辛禾垂眸,迅速将脸上的泪痕擦干。
琼华将热气腾腾的馎饦放到辛禾面前时,辛禾却扭头:“我现在没胃口了,想睡一会儿,你吃吧。”
说完,辛禾便径自进了内室。
有孕之人胃口向来变得快,琼华也不疑有他。她看了看辛禾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热气腾腾的馎饦,舔了舔嘴角试图克制,但最后她还是没能压得住肚子里的馋虫。
这馎饦凉了就不好吃了,而且辛禾也发话让她吃了。
等会儿辛禾睡醒若是想吃,到时候她让厨房再做一份便是。这样一想之后,琼华当即就大快朵颐起来。
而回到内室的辛禾虽然躺在床上,但此刻她非但毫无困意,反而脑子十分清醒。
她得设法保住这个孩子。
朝秦暮楚是男人的本性,如今她凭借着在魏明烬面前扮柔弱装可怜,魏明烬才留下了她的性命。
但来日,一旦魏明烬厌倦她了,他们之间的事不能被外人所知,按照魏明烬那个自私凉薄的性子,他定然会杀了她以绝后患。
而她唯一的筹码,只有腹中这个孩子了。
这个孩子若能平安生下来,既能节制魏明烬,亦是她往后余生的保障。
她得想办法让魏明烬同意留下这个孩子。
这一晚,辛禾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晨起后,眼底还有明显的青黛。
上妆时辛禾原本欲用脂粉遮住的,但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用过朝食后,辛禾照旧去魏明烬院中点卯学字。
但教了几个字之后,魏明烬就察觉到了,辛禾今日心不在焉。他索性直接抽走她书的书,淡淡道:“既然心思不在读书上,强学无异,回去吧。”
今日的魏明烬倒是十分体贴。
辛禾得了这话,行了个福礼后,便欲转身离开。
但刚走了两步,她突然又止住了。站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回头看向魏明烬,轻声细语问:“公子当真已经决定好要打掉这孩子了么?”
魏明烬原本正在收拾书的手一顿,旋即抬眸看过来。
辛禾站在他数步开外,今日她穿着一身苍葭色绣折枝牡丹荷花纹袄裙。毛绒绒的衣领衬的她靡颜腻理,唯独眼底青黛明显,看着似是一夜未眠。而此刻她一双乌浓的眸子怯怯望着他,里面有纠结不舍。
“怎么,你舍不得?”魏明烬问。
昨日魏明烬也问过辛禾这个问题,但当时因魏明绚的突然折返,辛禾没有机会回答。
今日,魏明烬又问了一遍。
而这一次,辛禾攥紧衣角,鼓起勇气,同魏明烬说了她的答案:“妾舍不得。”
魏明烬没说话。
辛禾眼眶泛红,明明一副怯懦至极的模样,但偏偏那双眼里却带着深深的不舍和哀求:“公子,这孩子在妾的腹中已有四个月了,妾日日用自己的心血养着它。四个月,就算是养只猫儿狗儿也该有感情了,更别说这是你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公子,妾舍不得,妾求求您,可不可以留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