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尘不理会他的感叹,继续道:“虽然我从小学佛,但却一直有一个问题,我从何来,又该去何处?我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又如何寻求自身与宇宙中无穷无尽的联系?这问题连师父都回答不了我。我读了阿娘的信后,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父亲是谁,根在何处。我便又去了父亲洛阳的老家。
“原来,父亲死前还留下了一本手记——他或是已预感自己将会失败,于是把解封三障尊前后全部记下,在仪式之前托人寄回了老家……或许,他也预感到他的儿子将会找到他,定会像他一样,不入地狱不见真相……
“正是看了他的亲手留下的笔记后,我才明白他为何会痴迷地狱——所谓‘空’不就是地狱本身吗?若万物皆空,天道与地狱有何分别?极乐净土不过是一场更大的虚无!是永恒的绝望!”
说到这里,烟霞客已经烦了,摆了摆手,打断道:“行了行了,你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吧?你现在和吴青秀一样,注定要失败了。别啰嗦了,赶紧投案吧。”
他还没说完,悟尘嘴角勾起似笑非笑道:“我为什么会失败?我只差一样东西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五指间里夹满了银针,一甩手,雨点一般砸向朝烟霞客,“你不也是道士吗?”
烟霞客用桃木剑一挡,银针四散,方才伏在角落的虫合虫莫伺机而动,再次朝他扑来。
“师父!”
“烟霞老头!”
四个身影闯进佛堂,立刻将悟尘团团围住。碧波仙人见势不妙,调转方向蹦回悟尘身边,挡在他身前。
“怎么还是跟过来了?”烟霞客皱了皱眉,不满道。
“什么叫跟过来了?”舒慈答,“是我们自己找过来的好不好?”
三宝撇撇嘴:“老头,你别不识好歹……“
“悟尘,蟾蜍精,你们今日跑不了了!”杜月恒高声道,“我劝你们放弃抵抗,赶紧跟我们回大理寺!”
“汪汪汪!”
佛堂内几点摇曳的烛火,映得碧波仙人的嘴脸摇晃,更加骇人丑陋。
“放弃?”他大笑道,回头与悟尘对视一眼,大骂道,“能抓你爷爷的人还没生出来!”
他猛地一挥手,掌风带熄了所有的蜡烛,火光化作几缕青烟,佛堂暗了下来,只有月光照出一人一妖模糊的人影。
不等众人反应,碧波仙人两腿一蹬,径直朝着杜月恒扑去。
杜月恒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这一招。敖瑞和三宝立刻化了形,前后围堵住碧波仙人。
小鸟腾空而起,啄他的眼睛,猎犬则直冲上前咬住他的大腿。碧波仙人哀嚎一声。
杜月恒灵机一动,就着翻滚的姿态趴在地上摸索着。
另一边,悟尘转身从佛台上抱起佛像欲从后门逃出。
舒慈和烟霞客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正要追去。
却见暗处的阴影里忽又升起两团黑影,一道又瘦又长的往烟霞客身上缠去。另一道又高又大的,眨眼间就飞到舒慈跟前,将师徒二人分开来。
眼前的黑影里伸出一只尖利的狼爪,舒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它扼住了喉咙。
“呆徒!”
烟霞客桃木剑劈砍两下,细长的黑影被弹开,落在地上,长出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是一只黑色的狐狸,龇出利齿,一跃而起,跳到烟霞客身上。
“怎么……又……是你……”
舒慈挣扎着,左手尚不能动弹,右手又要摸出符纸来。
“与黑暗交易……黑暗必将达成……”
黑影长出两颗狼头,四点猩红的光,瞪着她,再一用力,将她摔在了佛台边。
舒慈摔得五脏六腑似乎移了位,痛得直咳嗽,撑起身子,一万句咒骂的话涌向嘴边。
但这一次,阿达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把扯起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举起弯刀,极为干脆,扎进了她的胸膛。
“舒慈!”
烟霞客高喊一声,一剑劈在狐狸头上。狐狸尖叫一声,蹿到阿达脚边。
“舒慈!”
杜月恒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抄起地上的一把银针,跳起来扎进碧波仙人的脖颈。碧波仙人立刻弯腰干呕,直愣愣地“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死了吗?”
狐狸的声音脆生生的,它问阿达道。
阿达皱了皱眉,弯刀捅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舒慈一定必死无疑。古怪的是,除了顺着刀刃流出的飞溅的鲜血,伤口里还涌出一道一道纷飞的红影。他想拔出弯刀,却被红影死死缠住,怎么也拔不出来。
鲜血顺着舒慈的胸口,流淌到她的指尖,滴落到地面,红影不断从伤口飞出,向悟尘怀里的佛像奔涌而去。
“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