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
“我们这样走路,像白头翁媪,霜鬓相倚。”
“傻。”
舒慈觉得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似乎又很不合时机,便闷头走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咱们这是去哪?”
“去大理寺啊。”杜月恒觉得她问得莫名其妙,“那茀夜人还没审,还有假的松丹云没抓到呢!不说别的,总得把我兄长的头颅找到吧?”
舒慈哭笑不得,“你刚放出来,不回家一趟?”
“是了,我阿娘还不知道呢。”杜月恒见舒慈脸色顿了顿,又补充说,“你也去——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了。我阿爷阿娘可得好好谢谢你!”
舒慈想躲,脚步一滞。杜月恒便“哎哟哎哟”的,痛得不行,“你可得扶我回去啊!”
见时候不早了,舒慈“啧”了一身,自己先翻身上马,又让杜月恒爬上来。双腿一夹马肚,往杜府而去。*
***
杜月恒一进家门,杜府上下立刻像滚沸的开水,过上元节似的,欢欣雀跃,一拥而上。
他阿娘筱梅也迎了上来,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儿子一番,抹了抹泪珠,招呼小厮们给杜月恒更衣的更衣,上药的上药,备吃食的备吃食。
她转眼见到舒慈,喜笑颜开,“您就是舒司务吧?我是杜月恒的娘亲,你叫我梅娘就好了。杜郎同我说了,若没有您全力破案,月恒他就……”
筱梅又抹眼泪。
舒慈连忙摆手,不知为何,忽的想起今日太子在朝堂上的疯言疯语,不自觉认真地看起了杜月恒的阿娘。
他母亲很美,眉间一点淡淡的花钿,是极标致的美人。舒慈一直以为,杜月恒生得像他父亲,今日才知,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正气是从杜谌义那得到的,而天然的风流倜傥却是从梅娘处来的。
“你这孩子,”梅娘道,“怎么也弄得浑身是伤?来人啊……”
舒慈这才发现她说的是自己。接着,不知又从何处蹿出来两名婢女。
“搀着舒司务到客堂。”
见舒慈想跑,梅娘笑盈盈地,“舒司务,耽搁不了多长时间,你瞧你累得。你在客堂歇一歇,等等月恒。你平常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千万别客气。”
舒慈被簇拥着进了客堂。梅娘差人沏了热茶,端来杏酪,配上酪樱桃、梅花酥、樱桃毕罗。梅娘说话做事利落,张罗完,请舒慈稍等,又像一道柔柔的风,飘飘而去。
杜府虽然不如公主和太子府上的大,但一间客堂几乎和舒慈家一样了。
既然梅娘叫她不客气,舒慈便一屁股坐下。
不愧是宰相家里,连凳上都铺着一层柔软刺绣垫,坐在上面,着实比家中那张硬邦邦的凳子舒服不少。
舒慈喝了口茶,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她这才察觉到疲乏,她几乎一天没有睡眠了。
可现下也不是打瞌睡的时候,案子还有太多的疑点。她强打起精神,从包袱中取出嘉阳公主给她的两本经卷。三两下将桌面上的点心吃了个精光,把盘碟移开,将经卷铺在桌面上,研读起来。
第一部《降魔成佛录》,正如名称所示,记载的是高人降魔的经过。
里面说是有一种名为“三障尊”的妖魔,曾被封印于一尊佛像中。可以献其儒生头颅、高僧舍利、道士心脏,解封此魔。
此魔难以尽除,先人封印之法业已失传,高人一番研究,发明新法,即以天雷劈其真身,将其再次封印。
之后便记载了引天雷的法术。虽都是引天雷,但又与烟霞客使过的不同,甚至比他的拿招式还要复杂。需三人为阵旗,一人为阵眼,天雷击退妖魔后,重新封印进金神佛中。此术困难,以三人施法最佳,若一人引雷,难承其力,或遭反伤。
经卷最后便是引天雷的咒语,舒慈略过一眼,既有她熟悉的道家咒语,又掺杂佛经,之乎者也等等,虽有心研究,但时间紧迫,便又翻下一本。
另一部《钟馗无量度人咒魔经》,出乎舒慈的意料,上面没有文字,而是一本画册。可这画的画技不敢恭维,舒慈看得云里雾里。
里面画了一个茀夜僧人,一个道士,一个大唐官吏,三人结伴一同前往一座高山。一路上,风和日丽,天高云淡。可三人行至山顶的一出山洞前,忽的天空乌云密布,闪电交加。乌云中,降下一尊三头的怪物,正面如罗刹,另外两面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接着,三人作施法念咒状。最后一页,只画了一只佛像。
舒慈不解其意,忍不住又翻了翻,书页间飘出一张又黄又旧的纸张,叠了两叠,展开来,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左下角有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