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慈一进门,便见天仁寺内正是热火朝天,僧人们忙着打扫佛殿,搬运瓜果贡品,装饰各色经幢,颇为忙碌。
她便拦下一个形色匆匆的小和尚,问道:“小师傅,请问今日为何如此热闹?”
那小和尚答:“施主有所不知,再有不到十来天便是佛诞节,寺里正准备着呢。”
舒慈哦了一声,取出大理寺的文牒:“打扰小师傅了,本人大理寺舒慈。前日,天仁寺分寺青龙寺出了一起命案,青龙寺殿中的佛像也一齐被毁了,我想跟寺里的师傅打听打听情况,小师傅可否行个方便。”
小和尚听了,便请舒慈稍事等待,快步进了佛堂。过了快一刻钟,那小和尚又回来,请她往讲经堂而去。
此时,讲经堂的华严三圣佛像前,已经等着一位僧人。
他年约五十岁上下,身批青莲色袈裟,绣金线云水纹,胡须尽白,神情淡然。见了舒慈,他单手竖起行礼道:“贫僧天仁寺住持,觉顺。”
舒慈心里一惊,并未想到住持会亲自接见,赶忙双手合十,弯腰行礼,“觉顺大师多礼了,在下大理寺舒慈。”
觉顺大师点点头道:“舒施主,青龙寺命案一事我已听挂单在本寺的云水僧悟尘讲起。阿弥陀佛,人命关天,本寺自然鼎力相助。”
这悟尘倒是跑得快,舒慈暗自腹诽。
又听觉顺大师道,“还想请问,方才舒施主与小沙弥所讲,佛像被毁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这悟尘竟未提起过佛像之事?舒慈疑惑间,便向觉顺大师讲了那佛像不知何时、被何人推倒,摔了个粉碎之事。
当然,佛像是石妖的事情自然是省略不提了。
觉顺大师听后,淡然之态中闪过一丝震惊,“*什么?”
“我听说大寺的佛像之中经常会藏有经文、舍利之类的宝物。现场并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青龙寺已经荒废,无人可问。只能到本寺来,确认是否有失物,完善大理寺办案流程。”
觉顺大师定了定神,答道:“那佛像之中确实有伏藏。”
接着,他回忆道——
二十年前,他的师兄觉慧大师圆寂。
天龙寺按照觉慧大师的遗嘱,在长安城外斥资修建青龙寺为分寺。
天仁寺又委托长安城最好的佛雕师雕刻石佛造像,并将觉慧大师的舍利、译著经书纳入其中。高僧的舍利向来被民众看作无上功德,正是因此,青龙寺起初香火鼎盛,信众如云。
——舒慈心道,看来,这佛像被打碎,果然是因为有人要盗走其中的伏藏。
觉顺大师叹了口气,又道——
前几年,圣人抑佛扬道,命令长安城内的寺庙,仅保留香火鼎盛的本寺,其余分寺皆须关闭。无法,天仁寺只能于一年前将青龙寺解散。
青龙寺至此香火凋敝,日渐破败,成了赶路人歇脚之处,也算是善行圆满。
“真是没想到……竟有人打碎寺里的佛像。”觉顺大师语气中带了几分悔恨,“定是有人将师兄的遗物盗走……”
又是深深一个行礼道,“舒施主,还请大理寺费心。”
“这是自然。”舒慈心中已对这偷盗之人有了判断,便道:“觉顺大师,我还想请教悟尘师傅当日所见。”
觉顺点点头,请她至客堂稍等,他请人叫悟尘来,便转身离去。
舒慈出了讲经堂,听见空中传来“簌簌”的声音,抬头回望,便见屋顶后面飞出两只鸽子,一只向北,一只向南而去。
***
客堂接待的僧人说那悟尘正在修行辩经,不便打扰,请舒慈稍事等待。这便又是一阵好等,约莫半个时辰,那悟尘才现身。
他大概三十岁上下,脸型方正,眼神平静坚定。他行礼后便说:“舒施主,贫僧悟尘。”
舒慈懒得与他礼来礼去,于是直奔主题道:“悟尘师傅,今日前来便是想知道当日在青龙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悟尘便又讲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形,与敖瑞前日所述一致。
“悟尘师傅,当日已是子时,为何行路匆匆,半夜才寻落脚之处?”
“马上便是佛诞节,天仁寺将举行佛像重度金身之仪式。我理应提前二十日到天仁寺礼佛诵经,但因路上遇到波折,耽误了几日。所以才连夜赶路,于前日子时落脚青龙寺。”
“悟尘师傅当时没有发现佛殿之中,除了尸体之外有何异样?”舒慈提高声音问。
“贫僧没有注意。当时是凌晨,月光晦暗,佛殿内又无灯光,”悟尘不卑不亢,“我看到那女施主尸体,慌乱之中,或许遗漏了许多。”
“你见了那惨状,难道没有想到为她念诵往生咒?”
悟尘直视着舒慈说道:“贫僧当时过于慌乱,确实忘记仪轨。昨日我已为那女施主念诵祈祷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