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妖一人大眼瞪小眼,说不出个所以然。杜月恒又一连忙了两日,一边忙着天仁寺仪式之事,一边又想着兄长的案子,一边又隐隐挂念着舒慈,过得晕头转向,不在话下。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直到这日午时,有人来报,说是不良帅胡阿烈到鸿胪寺来寻他,正在门口等着。杜月恒赶忙将手头的文卷一丢,忙不迭迎了出去。
只见胡阿烈身躯像一座小山,在人来人外中格外醒目。
杜月恒上前道:“阿烈兄,可是查出什么了?”
胡阿烈不多废话,笑道:“杜二公子,那弯刀出处说不定还真叫我们找到了!”
那日迦陵楼一别后,胡左胡右先是去了醴泉坊、义宁坊那两间胡人开的铺子。那两间兵器铺子虽是琳琅满目,陈列各式西域匕首、弯刀、盾牌等等,但长有一尺七的弯刀却是从来没听说过。
那铺子的店主听说他们来寻这么长的弯刀也觉得稀奇。原来,胡人善用弯刀,正是因为弯刀轻便,便于劈砍。比如突厥人,就常佩在腰间,在马上作战时使用。若是将弯刀做到一尺七那么长,反倒失了这武器的长处,因此,绝无可能广泛铸造,倒有可能是专程叫铁匠打的。
胡阿烈听了,灵机一动,立即去问了胡商的朋友,这长安城中是否有能铸胡人武器的铁匠铺子。也是正巧,胡人的商队路程迢迢,艰苦跋涉,路上偶遇土匪强盗,自然会带武器防身,而每次返回西域前,他们都要寻铁匠铺子打磨刀具。这胡商们常去的一间,不在胡人聚集的西市,反倒在东市之中。
据说那铁匠是个汉人,姓郑,铸铁手艺精湛,锻造技术精湛,经他手的兵器,无论胡汉,件件遍生寒光,削铁如泥。铁器摆件呢,则是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于是,胡阿烈便亲自去了一趟,一进门便瞧见那铁匠铺子墙上挂着一把长约二尺的细长弯刀。他大喜过望,这才马不停蹄地往鸿胪寺而来。
杜月恒心中只觉豁然开朗,忍不住喜笑颜开,立刻回鸿胪寺寻了个由头,应了卯便跟着胡阿烈往那郑铁匠之处而去。
郑铁匠的铺子虽在东市,却在街市边缘,靠近城门处。门面不大,门楣上挂一块木制招牌,上书“郑家铁匠”,木板已被烟熏得微微发黑。又挂着一幅幌子,只写“铸铁”二字。皆是字迹遒劲,颇有几分气势。
一进门,前铺虽是陈列货物之处,但仍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熏得杜月恒险些睁不开眼。
待他习惯这热气,定睛一瞧,只见架上错落摆放着各类铁具,最上面是嵌银的剪烛铗,鎏金的葡萄纹香囊,镂空的兽纹香炉,琳琅满目。下面则是各式的农具包铜马镫、铁犁、锄头,不一而足。
武器则挂在墙上,有新淬的障刀、横刀、短剑、盾牌,寒光四射中藏着一把又细又长的弯刀——刀柄镀金,镶嵌红蓝宝石,热气缭绕中,仿佛一条银蛇,抬起头来撇了他们一眼,霎时间惊心动魄。
胡阿烈按捺不住激动,与杜月恒对视一眼,意思是,就是这一把。
“二位客官,是要打磨?还是新买物件?”
从后坊中传来一个含糊沙哑的声音,又钻出来一个汉子。
他皮肤黝黑,鼻梁高挺,眼窝深陷,身材高大精瘦,浑身是汗。想是热极了,袹腹卷起来,露出下面结实分明的肌肉。
杜月恒没听明白,干笑道:“打锅?您是郑铁匠吗?我们不打锅,想找件兵器。”
正说着,又从后方出来一个老人。他虽是满头银丝,皱纹满面,身体稍有岣嵝,但同样黝黑,批一件袹腹,肌肉坚韧有力。
“他不是问你打锅,是问你是不是打磨铁器。”老人道,“我就是郑铁匠,你们找我?”
第60章
“老人家好,”杜月恒道,“在下想买一把刀。”
郑铁匠面无表情朝墙上努了努下巴:“我这墙上这么多,你要买哪种?”
胡阿烈指了指那把长弯刀:“这样的刀还有吗?”
“你们倒是识货的。但我这墙上的是货样,不卖。”郑铁匠说着,从货架下面找出几把弯刀,一列排开,摊开手道:“你们若找弯刀,这些便是了。”
杜月恒奇道:“不卖?”
郑铁匠点头得意道:“那墙上的是我亲自铸造的长弯刀。你们仔细看看,能将刀刃锻打得如此窄长,又能不失锋利,这样的淬火和锻造工艺,整个长安,只此一家。你们再看看这些短的,都是一样的工艺,用起来一样的好。”
胡阿烈拿起台面上的一把短弯刀,抽出一半来,冷冽银光一闪,不禁脱口而出:“好刀!”
杜月恒一双手在台面上摸了一圈,只见几把宝刀皆是半尺左右长,刀鞘镶金镀银,缀各色宝石,一看便是西域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