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
“是。一只黑色的虫子,还不等我看清,晁不疑就手起刀落,一刀将它钉在地上,那虫子挣扎了两下,竟然化作一缕黑烟,就这么消失了。”
舒慈瞪大了眼睛,想起那日佛头也说,牡丹的身体里爬出一只多足的东西,便问道:
“那虫子可是像蜈蚣一般,有百足?”
“不,那虫子大概像一种黑色的蚯蚓,是在地上扭曲着爬行的。”杜月恒接着说,“我问他那虫子是怎么回事?他道,那下人中的是一种幻蛊,他体内根本就没有什么虫,只是有人在他体内种下了贪念。他得的只是普通的疥疮,但心中有贪念,那么他的病自然是无药可医。晁不疑走了后,那人又用了普通的药方,很快便痊愈了。后来,我到下人中间打听,那人果真之前在赌场输了一大笔钱,身家性命都赔了进去,想是本来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打算。”
“因此,你便怀疑他这一套耍的是妖术?”
“不,”杜月恒摇了摇头,“这故事还没说完——我实在想弄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便偷偷抄下了他写在那下人身上的符号。”
“那是不是倭国文字?”
“不错。”杜月恒赞许地点了点头,“我又到处打听,问到了高湛那去。”
“为何要找高湛?”舒慈惊讶。
“我和高湛从小便是朋友。你别看他今天这个样子,他早早地便考取了功名,现在在国子监当差。我想他见识多,于是向他打听,没想到他一眼认出这是倭国的文字。但他只认识大概,并不通晓,便告诉我,他认识一位拂花楼的姑娘,父亲是倭国人,母亲是唐人,会讲倭语。”
“那是牡丹姑娘?”
“是的,”杜月恒赶紧摆摆手,撇清关系似的,“我与牡丹姑娘确实是这么认识的,但我与她,确实是只有学习倭语的情谊,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再说,我当时就知道她和高湛……我还能有其他想法吗?”
舒慈并不关心,只沉浸在案情里,“那,牡丹姑娘的身世,并不是她亲口告诉你的?”
杜月恒稍加回忆:“是,牡丹姑娘从未亲口告诉过我。”
“那晁不疑在那下人身上所写,到底是什么?”
“牡丹姑娘说,我不懂倭语,将字的顺序全部抄错了,要等她回去研究一番。我又将晁不疑治好怪病的事情告诉了高湛,你猜他说什么?他说,那晁不疑曾经也上过他家!”
“什么?!”
“那晁不疑一心想在朝廷当官,早就跑遍了整个长安。之前,他也拜访过中书令高府,不久之后,高湛家也出了怪事——一个下人得了怪病,晁不疑同样也是毛遂自荐,治好了他的病。只是,他不让人围观,高湛也不感兴趣,所以,高湛并不知道他治病时还有如此奇事,只知道他会治病的异术。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情?我便猜想是不是晁不疑与这两个下人勾结,演的一出骗术。我去找了那两个得病的下人,但他们异口同声,发誓并不认识晁不疑,也没有收过晁不疑的好处。
“最近,晁不疑来我家越发地频繁,我更觉得他如此急切地想要入朝做官,一定有什么阴谋。便怀疑他是不是妖怪……”杜月恒挠了挠头,“这才麻烦了舒姑娘。”
“不妨不妨。那后来,牡丹查出来那符号是什么意思了吗?”
“后来,牡丹终于将那文字顺序排好。她说那应该是段经文,但她不解其意,又不知怎么翻译成唐语。没办法,我只能去问晁不疑,他自然是装模做样地兜圈子,不愿意告诉我。我猜想,那经文应当是从唐语的典籍翻译而来,牡丹不解其意,是她本来就不知道这唐语的原文。于是,我便去了鸿胪寺,请一位既懂佛法,又懂倭语的留学僧帮我看看。结果,他也说是没看过,找不到对应的典籍。因此,我便决定自己学习倭语,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慈眉间如飘来一朵阴云,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她陷入苦苦的沉思,晁不疑、高湛、牡丹、虫子、佛偈、蛊虫、贪念……一切像一面打碎了的镜子,散在她的脑海里,反射出千万张她的脸,却怎么样也拼凑不起来。
“你还没说,刚刚你偷听高湛与晁不疑讲话,可是听到了什么?”杜月恒打断她的思绪问道。
“什么偷听,”舒慈道,“办案的事情,不能叫偷听。”
接着,她便将高湛听到虫子用死去之人的声音说话一事告诉了杜月恒。
杜月恒大惊,猜测道:“死去之人,难道是牡丹姑娘的声音?不,虫子怎么可能说话?他是不是悲伤过度出了幻觉?”
“高湛还说,那人的死与他无关,不知道为何要来寻他。”舒慈回忆着高湛的话,“他的样子极为害怕,与其说是悲伤过度,不如说更像是担心被人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