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没有走进那一幢幢灯红酒绿的楼里面去,只往一条幽深的小巷里面拐。
那里等着一个女人。
这便是他的心上人吧?
骊山娘娘忍不住藏身在暗处,要看个究竟。
只见那画师凑了过去,与那女人说了几句什么。
骊山娘娘隐在厚厚的雨帘之中,不时又有低沉的雷声,听不清他说话的内容。
那女人点了点头,又钻回灯火通明处。稍过一会,女人又从楼中领出一位男子。
男子似乎并不认识,是由那女人引荐似的,与画师交谈两句。
雨还在下,骊山娘娘隔着雨幕却看得清楚——画师与那男人正说着,却忽然不知为何,从怀中抽出了一把短刀,惊雷劈下,寒光一闪。
他向那男人凶狠地刺了过去。
鲜血喷溅,紧接着一声闷雷,掩住了男人的尖叫声,他倒在了地上。
青楼里出来的女人面色惨白,她没有声张,一转身,又消失在红灯绿酒之中。
画师的神态却是镇定自若,蹲下身来,短刀伸向那人脖颈处。
他要把那人的头颅割下来。
短刀不够锋利,他力气也不够大,将那人的脖颈切得血肉模糊,弄得他浑身是血。
骊山娘娘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画师没有表情,一双眼睛像没有微澜的死水,又深又静地看着她。
他一点没有害怕,也没有心虚,只是状如平常,开口问道:“你要报官吗?”
雨越下越大,她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映在远处的红色、黄色的灯光里霎是好看,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她的脸暗了暗,又亮起来。
“我可以帮你,”她慢慢地开口,“但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
“你要怎么帮我?”
她也蹲下身来,接过那短刀,手起刀落,男人的头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她又用下巴点了点无头尸体:“我替你将她的尸体带出去。”
画师没有说话。
她却自顾自地走了过去,一道红影闪过,卷起了一片水雾,那死去的女人的身体不见了,地上的鲜血也被大雨冲走了,在地上起了一个漩涡,流入地底。
很快,流言传遍了一百零八坊,说是大理寺少卿在平康坊内花满楼失踪了,明明前日还在长安城内,谁也没看见他出了城,过了几日,尸身竟在骊山之中找到了,定是城里出了妖怪,卷了他的尸身去了城外。
***
画面又是一闪,那是她又回到了骊山之中。
她正在骊山娘娘庙中,这几日的贡品又只有寥寥几个,她痴痴地看着那座木雕,百无聊赖之中,却听得外面响起了几个男人的声音,几人又兀自走了进来。
那几人舒慈认识,正是烟霞客,那样子与现在的他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然后是年轻许多的觉顺大师,还有一个和尚,想必正是觉慧大师。还有一个人,舒慈吓了一跳——杜月恒?
再定睛分辨,他与杜月恒十分相似,原是二十年前的杜谌义。
只听杜谌义先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我是大理寺的杜谌义,今日查案而来,看姑娘应是骊山中人,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请教。”
骊山娘娘不答,此刻正恨着此间香火衰微,瞧见两个和尚气不打一处来:“我管你这个寺那个寺的,赶紧出了我这娘娘庙。”
杜谌义倒是个好脾气的,又与她道:“姑娘莫急,不瞒你说,此事人命关天,还请姑娘多多配合。”
她玩着手中的苹果,想了想:“那你叫那两个秃驴出去,我才能与你好生说话。”
觉慧与觉顺对视一眼,脚下却没有动作。
“姑娘何出此言?”觉慧双手合十,与她行了个礼道,“今日我们与施主第一次见面,为何便要我与师弟回避?可是曾经与我佛结过什么仇?”
骊山娘娘翻了个白眼,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苹果。
反倒是烟霞客懒洋洋地道:“杜谌义,你就是官场做派,跟这女的还有什么好说的?让我试试便知!”
一听到“官”字,骊山娘娘顿感不妙,这才警觉起来,微微直起身子。
见这算是打草惊蛇了,杜谌义啧了一声,烟霞客手一抬,指尖飞出一张黄纸符,朝着骊山娘娘而来。
她尖叫一声,翻了个身便要跳起来,来不及了,那黄纸符一近了她的身就立刻化为了灰烬。
“你果然不是人啊!”
那符纸上是一道试妖咒,烟霞客得意,“说!你到底是哪种妖物?!”
说罢,又是唰唰几道符纸向着她飞来。
她一个旋转躲过。觉慧与觉顺又同时念起了咒语经文,似是要她显形一般,闹得她耳边轰鸣,头昏眼花。
她尖叫一声:“我不是妖!更没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