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白烟像是受到光珠的吸引,向它缓缓飘去,就在二者逐渐融合为更圆满的一只银白色小球的瞬间,照射出刺眼的银白色光芒,舒慈浅灰色的左眼前立刻不受控制地涌入了许多画面——
那是骊山娘娘,一身红衣,容貌艳丽,神情飞扬。那是她在长安城中的景象……
舒慈顿了一下,冒出一身冷汗,难道她又中了幻术?她遮住左右,右眼所见还是正常的,她不禁疑问地望向身边的杜月恒。
杜月恒也瞧出了她的异样:“舒慈,你怎么了?”
“我看到……”舒慈还没说完,眼前的画面又是一闪——那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男人,又飞快地出现了烟霞客、觉顺和另一个和尚……她反应过来了,或许因为骊山娘娘的灵识合并,她的意识正好暴露在她的异瞳中。
她竟不小心窥见了骊山娘娘的记忆——那是来自二十年前的一段往事。
***
却说这骊山本就是女娲补天遗下的一块灵石,横亘在关中平原之上,就成了这骊山。自上古以来,当地人便将这灵石所化骊山当做女娲所赐恩惠,便结合女娲之传说,将骊山也看做神仙的一种,专修骊山娘娘庙,拜其为信仰。
灵石凝聚天真地秀,日精月华,又接受瞻仰祭拜,久而久之,便修出了灵通。这灵通又历经百年,凝结出了智慧灵识,又修千年,吸收天地元气,终化出了一位秀美女子的人形——自然便是骊山娘娘。
起先,她在骊山之中修行,与山中花草树木为友,与各种奇石为伴,照游峰间,夜宿山洞。若那骊山娘娘庙中有人祈祷求助,她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使出法力相救,也算是与人为善,在山中过着“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日子。
可是,自汉朝以来,佛教渐传,到了大唐,先有武帝,后有先帝,推崇佛教。长安各处修建寺院庙宇,其他民间信仰式微。连这骊山娘娘庙的香火也渐渐凋零,险些被拆除。
因此,骊山娘娘这才想起下山一看——瞧瞧断绝她香火的皇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下山,便往长安城而去。
这骊山娘娘虽为灵石所化,但也不是全知全能,千百年来只在山中生活修行,未曾见过人间百态。在这长安城中,她才一睹市井之热闹,坊间之繁华,领略人声鼎沸,商贾云集,车马喧嚣,一时之间,竟迷失在长安中。
她化成最普通的大唐女子,身着华服,步履轻盈,或在街市中穿行,商铺中丝绸、瓷器、茶叶、香料琳琅满目,道路上胡商驼队络绎不绝,带来西域的葡萄美酒与波斯的地毯。或在茶肆酒馆中流连,虽听不懂文人墨客吟诗作对,却可观赏街头艺人杂耍卖艺,引来阵阵喝彩。
也正是在这长安城中,她认识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是在街市中作画的画师,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确实是一位相*貌堂堂的郎君——只是那样子舒慈看得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见她在容貌美丽,在茶肆之中与茶博士等攀谈,虽是艳丽明媚,但眼底却有一抹摄人的天真灵动,便灵光一闪提笔为她画了一幅画。
画师将画交给她后,便转身就走。
全怪这一幅画,从来没有人为她画过画像。更叫她不解的是,那画像上虽画的是她,但却是年老的她——不是老态龙钟,而是温柔从容,宁静智慧。
她是一块灵石,不可能苍老,她永远不能知道自己老去后的样子。
她立刻出声,叫住那英俊的画师。
那画师回过头来只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带着那幅画回了骊山,又将骊山娘娘庙里的木雕按照画像重塑一遍。
那画像上像长出了钩子,将她每日从骊山中勾到长安城来。
她每日都去那茶肆等他,他却避她不急,只道自己已有了心上人。
骊山娘娘这哪肯依?她虽是修出了与人别无二致的七情六欲,却不懂人的伦理纲常、礼义廉耻,只懂自己的悲欢喜怒,满足自己的愿望。她便非要将那画师带回骊山去,与她长相厮守,共度余生。
画师不从。她就又有了主意,非要跟着他,直到他答应为止。画师不让,她便化成长安城的砖瓦泥土,悄悄地跟着。
这一跟,便跟出了事。
那日是长安的秋,夜里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街市上已经罕有人迹。却见画师冒雨出了门,行迹鬼祟。她心中觉得古怪,疑心这怪男人是否还有别的去处,也跟在后头,在偌大的长安城中左拐右拐。
果然,画师在这深夜中直直地往平康坊而去。
瓢泼大雨之中,坊内仍是歌舞升平,彩灯高挂,映得地面一个个的小水洼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