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一眼看穿她,却还是被恭维得周身舒畅,嘴硬道:“厚脸皮,怎么还把你自己也夸上了。”
但王婆婆手上却剥开栗子,递到元娘嘴里。
王婆婆手粗,不怕烫,她剥得轻而易举,元娘却被烫得跳起来,手捂着嘴,可劲地咬栗子肉,且大口吸气,试图把滚烫的栗子肉给吹凉。
虽然被烫得泪花都出来了,但元娘咽下以后,依然缠着阿奶撒娇,“还要还要。”
她真的永远挚爱烤栗子,甘甜发糯,越吃越甜,还有烤过的木炭香味,天冷的时候吃,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王婆婆干脆给了她一把。
元娘心满意足,递还给阿奶,让阿奶帮自己剥壳。
“懒猫。”王婆婆念了句,脸上却是笑的,帮她剥壳的动作就没停下过。
元娘嘿嘿直笑,装得无辜懵懂。
她还问了阿奶今日早食吃什么,毫无疑问,还是吃外头铺子里卖的,无非是油炸三色,油条、油饼这些,炸得金黄香脆,味道是不错的,但日日都是这些,不免有些腻味。
元娘才不敢有意见,说了以后,肯定会被近来脾气不好的阿奶骂。
她才不傻!
全家里,最会审时度势的就是元娘。
也得亏有她,平日里最闹腾,要不然家里安安静静的,半点热闹气都没有。怨不得王婆婆骂她最多,也最疼她,谁不喜欢娇娇俏俏,还爱撒欢的孙辈。
没一会儿,就到了陈括苍平日用早食的点,他放下书,带着孙令耀到堂屋边上的八仙桌坐着。
岑娘子也带着廖娘子坐上来了,孙管事自觉是下人,断然不会上桌,一早就到外头铺子那帮着指挥卸货,随意对付了两口蒸饼。
等元娘跟在王婆婆屁股后面出现时,桌上的人就齐了。
桌面上已经有蒸饼、肉馒头、油条、芥辣瓜儿了,等万贯把一瓮粥端上来,就算是齐全。
难得人这么多,往日稍显空旷的八仙桌倒觉得挤。不得不两人坐一边,胳膊时不时碰到一块,也是种新奇的感觉。
元娘觉得有意思,不想走,坐在桌前不知不觉比以往的饭量要多吃一个蒸饼。这真的不怪她,孙令耀来她家里用过好几次饭,不论阿奶如何费心准备,他瞧着都是兴致缺缺的。
但这几日,孙令耀算是受了苦日子,虽说被赶出来还能典当衣物,吃得上饭,但他终归是漂泊无依,用饭也没个点。如今虽是寄居,可王婆婆强势护短,陈括苍责任感重,处处管他,实在叫孙令耀那可无处依托的心安定下来。
为此,他的食量也惊奇的回来了。
喝了三碗粥,两个蒸饼,两个肉馒头,四个油饼和两根油条。
他虽然吃得又快又香,但毕竟做了十几年的豪商之子,吃相是过得去的,没有吧唧嘴或是米粒沾到脸上,边上的人瞧着,只觉得自己的胃口都开了,用饭更香。
等大家吃完了,差不多就快到出门上学堂的时候。
王婆婆一般会去给犀郎准备点心,犀郎则自己回屋里重新检查一遍书箱,是否有遗漏,再背一会儿书。
今日本也一样,哪知道王婆婆忽然把犀郎喊去灶房里。
孙令耀是无知无觉的,廖娘子倒是注意到了。
她悄悄走到孙令耀边上,趁着屋里没人,小声交代,“人家肯收留我们,已经是好心,若是王婆婆给括苍点心不给你,吃喝上好一些,你不能介怀,人家已经是大恩了。
“记住没?”
孙令耀哪能有什么嫉恨的心眼,他自幼想要什么都有,唯一的爱好就是撒珠子,心态宽和得不行。
他点头说记住了。
廖娘子还想拿把铜钱给孙令耀,被孙令耀拒绝了,他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娘,没事,我不饿。”
廖娘子白了他一眼,“我是怕你过会儿饿,你能吃多少,我还不清楚?一会儿自己拿这钱去买两个,不对,四五个胡饼,用午食前若是饿了,就把胡饼拿出来吃,别舍不得。吃胡饼的钱,娘总还是有的。”
他就这么被硬塞了钱,感动得泪眼汪汪。
而另一边,王婆婆正忙着给布袋子里装糕点,基本上没什么精致的糕点,不是那种做成花似的茶点,那样的她们家还做不到天天都能吃得起,而且也不会用布袋子装,都是用匣子,摆得极为好看。
而是像虾棋子、糯米糕这些,能填饱肚子,闲时嘴里也能嚼东西。
王婆婆思虑一向周到,搬到汴京后,从未在衣食住行上让元娘和犀郎受过委屈。
她这时候,也没对陈括苍责骂,就是先晾着他。
王婆婆则自顾自地装糕点。
陈括苍也不似别家的孩子,他脸上没有半点忐忑,王婆婆不喊他,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他就只需要站着,而且站得理直气壮,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