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冯采女,就只剩下姜云冉四人,刚刚好凑一桌叶子牌。
司徒美人一边摸牌一边说:“还好予初不过来,要不然我们怕是要连晚膳都输给她。”
崔宁嫔挑眉一笑:“谁说的?”
众人看向她。
崔宁嫔在宫中一向不声不响,每日偏安一隅,从不沾染任何是非。
这会儿好不容离开长信宫,倒是显露出几分灵活气。
“司徒妹妹一会儿试试,冯妹妹没来,这不是还有我呢?”
众人愣了一下,一起笑了起来。
司徒美人哼了一声:“我的牌技也是不差的,咱们拭目以待。”
姜云冉很擅长打叶子牌,当年在逸香阁,她可是个中高手,不过同姐妹们一起玩,倒是不用那么认真,随意打发时间便好。
打了两圈,果然崔宁嫔技高一筹。
孟熙嫔有些惊讶:“你怎么这般厉害?”
崔宁嫔得意地说:“姐姐也不看我家中是做什么的,商贾儿女若是不会叶子牌,还怎么同人做生意?”
说到这里,众人才恍然大悟。
说起擅长之事,崔宁嫔眉飞色舞,就连那张平凡的面容都生动起来。
“果然,千人千面,各有所长啊,”姜云冉笑着说,“再来再来,可不能把金豆子都输给你。”
几人不由哄笑起来。
司徒美人自幼习武,入宫之后才学的叶子牌,孟熙嫔胆小怯弱,平日里也不怎么玩这个,除了姜云冉,她们两个输的最多。
姜云冉怕孟熙嫔抹不开面子,便故意给她喂了几次牌,最后司徒美人和孟熙嫔都各赢了两次。
牌局结束,崔宁嫔看着姜云冉,笑弯了眼睛:“姐姐其实最厉害,只是让着咱们罢了。”
姜云冉却说:“自家姐妹打牌,随心而已。”
“这倒是,”崔宁嫔说,“但是我在家中时逞强好胜惯了,只要摸了牌,就是决计不肯输的。”
“这不是也挺好?”
这会儿孟熙嫔和司徒美人都回去了,只剩崔宁嫔陪姜云冉说话。
姜云冉见她有些迟疑,就让青黛几人去外间等候,自己拉着崔宁嫔坐在贵妃榻上,问:“怎么了?你若是有事,尽管开口。”
崔宁嫔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有薄茧的手指。
那是经年累月练习珠算留下来的痕迹。
崔氏子孙众多,人人都要努力学习,自幼便要学习数算和商贾之法,学艺不精,以后得不到家族助力。
因想要由商转官,才有费尽心思送她入宫这一遭。
“也是我幸运,”崔宁嫔笑着说,“家中的弟妹多有进益,借着这几年的经营,终还是得到了机会,至大书院读书。”
如今虽然崔氏还是没有官身,但以后却有了期望。
“其实我在宫中,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崔宁嫔说,“即便是宁嫔娘娘,不得盛宠,膝下空空,也不过只是个漂亮的摆设。”
“我并非同姐姐抱怨,对陛下也没有任何怨恨,即便没有姐姐,我也从来寂寂无名。”
缘分这两个字,难以寻觅。
这世间种种,有多少痴男怨女,又有几对恩爱眷侣?
姜云冉沉默了。
她终究叹了口气。
造成今日这个局面的,不是景华琰,不是姜云冉,是千百年来的世俗。
可难道这就一定是结果吗?
难道千百年后,沧海桑田,还是盲婚哑嫁,还是媒妁之言,还是三妻四妾,争斗不休?
姜云冉不知。
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改变不了所有人,但这长信宫中,她还是能帮一帮的。
总得让人能自己决定一次自己的人生。
姜云冉问:“你想出宫?”
崔宁嫔羞涩一笑。
“我在家乡还有六间铺子,那都是我的心血,”她说,“这么多年,困于宫闱,我已经为家族付出了青春和婚姻,如今已无用处,总想着回到我的铺子里,卖出一件件货物。”
她说着梦想,眼眸明亮,犹如灿烂的星光。
“每日打打算盘,盘盘库房,隔三差五算一算营收,当真是幸福极了。”
说到*这里,崔宁嫔抬眸看向姜云冉:“姜姐姐,我翻过史料的。”
“历史上曾有过先例,”她满眼殷切,“你能帮我求一求陛下吗?”
姜云冉没有任何迟疑。
她直截了当说:“好。”
顿了顿,她说:“我尽力而为。”
得了她的承诺,崔宁嫔又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很好看,灿烂又温暖,难怪生意做得那样好。
谁看了不会喜欢她?
傍晚时分,驻跸的草原上余霞成绮。
灯火一盏盏照亮营地,人来人往之间,热闹的人气慢慢散开。
风声鸟声虫鸣声不绝于耳,一切都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