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此事申请下来会颇费口舌,雾谭却说:“你倒喜欢骑马,以前说要跟我走,就说的要去草原上跑马。”
我略觉意外:“这你还记得?我都不记得了。”
雾谭笑了一声,批准了。他批准后我才成功喊动管家,去准备马具、便携的炉火、香料、生肉等等。
出发前一日,我再检查,还是把香料和生肉撤了。总觉得,似乎自己一个人吃炙肉很没意思,跑跑马看看花便罢。
但当夜,却忽有八百里急报传入京城,第一时间送了份到我府上。
镇北大将军谢元急奏,北戎北狄合盟,率草原各部大举侵边,边军防守告急。
第69章 贪抱
边关外草原上,原有八十余部蛮夷各自为政,本不成气候。但近十数年来,中原战乱,北戎北狄两部借机坐大,屡扰边境。
谢元说,这两部之间本也素有矛盾,互相掣肘,边军尚能御其于外;可近日两方握手言和,达成了协议,兵马刀锋就立刻直指向南。他行坚壁清野之策,原想这些蛮夷打草谷后在他们退回草原的路上突袭,可没想到戎狄联军继续攻城,这情形,很可能是要破边关而南下,进而入侵中原。
所以他急奏,要充足的粮草,要兵马,要支援。否则至多两月,边军抵挡不住,必将神州陆沉,中原沦陷。
所以城外跑马看花,我到底没能去成。
第二日清早,我便起身换上官服、带上笏板,去上朝了。
雾谭看着这些,什么也没说,亦没有阻止。只是出发前给我披了件披风,再递一包捂得严严实实的陶壶,让我中午记得喝药。
太久未上朝,我脚程慢,到大殿时,听见里面已在热火朝天地友好交流意见。间或夹杂着云何欢的怒喝,“朕是想要御敌之策,不是想看你们当庭吵架,还动手”,而后热火稍熄一小会,大家又继续友好地交流意见。
我不在,一到关键时候,他就压不住朝臣。
小黄门进殿通报我来到,里头一下就不吵了;而后我跨入殿门,恭谨步至最前,大跪行礼,大家终于一点声都没了。
云何欢从龙椅上站起:“秦……秦太傅平身。来人,为太傅赐座。”
我道:“谢陛下。”
寺人搬来个软垫,放到陛座的台阶右侧,于是我顺着过去坐下。
我坐下后,云何欢目光完全黏在了我身上。又立很久,他才坐。
我向他垂头拱手:“陛下,北境发生了什么,臣已知晓。臣方才在殿外听见,众臣居然当庭争吵,连陛下体面都不顾。臣现下在这,想请方才积极发表意见的朝臣再说一遍。”
此话落,我余光瞥了眼,底下一片鹌鹑全打了个寒噤。
云何欢倒不客气,立马点名:“请太常令重新与秦太傅讲讲吧。”
左列第二位山羊胡子的周太常浑身一悚,颤巍巍出列:“太傅大人,臣……臣认为,不应即刻派兵马粮草支援谢元将军。要再等等。”
“再等等,”我细品着这词,“谢将军奏疏中十万火急,你却要再等等。为何?”
周太常道:“列座尽晓,当年先帝驾崩时,北境边军将领十几人皆曾妄图劝大殿下谋反,攻入京城。如今朝廷没有清算他们已是仁至义尽,他们还要粮要兵,我们若给了,焉知他们不会再度造反?”
太常的属臣跟着出列:“是啊太傅大人!谢将军还言‘神州陆沉’,危言耸听,可见其仍旧心怀不轨!既然他战不过蛮夷,朝廷正好可借机将其召回换将,扼杀军中不敬天威之风气!”
我上瞧了瞧云何欢,他目光仍黏着我,双手在膝前绞着,显然有两分不知所措。
我便循循善诱地问:“陛下的看法呢?”
云何欢想了想,摇头:“朕想听的不是这个。朕想听的是如何御敌,他们的意见,挡不住戎狄进犯。”
“陛下想得对。”我微笑着扫向下方,“大敌当前,陛下要御敌之策,两位大人却言党同伐异,意图谋求晋身之资。陛下若听了你们谗言,那才是真要神州陆沉了。”
我没什么力气,说得平静,但估摸反而有点不怒自威,那两人骇得当即跪下,连连磕头,说臣并无此意望太傅大人明鉴望陛下饶恕之类。
这时,另一人刚正地立起笏板站出,是吴司农:“太傅大人,下官斗胆问,您是要主战吗?”
我抬手:“大司农请讲。”
吴司农肃然道:“臣理解蛮夷进犯,陛下希望效仿前朝远击匈奴,还边疆安宁。可臣以为,现在绝不能如此。如今国库空虚,支援粮草便要间接加重赋税;百姓开荒耕田未久,调遣援军便会间接加重徭役。如若收成不好,来年又将大荒。大玄现在的国力,经不起战争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