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因岳(63)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是啊。我爸也很爱我妈啊。”宋岳回忆着说,“我妈最后一周都是我爸照顾的,咽气后我爸守在床边不吃不喝,没几天也去了。他们是一起下的葬,合葬。”

冷因问:“能去看吗?”

宋岳转头,“你说我爸妈的墓?”

冷因点点头。

“可以是可以,”宋岳沉吟着说,“太远了啊,要走两小时山路。”

“不怕,当真我多娇气?”

“不是,我怕你脚再崴着——”

冷因抬抬下颌,“背我啊。”

宋岳一笑,移开视线,眺望着远方说了声“好”。

山头有风,山间晚风凉刺刺的,身旁那棵小树被吹得乱颤,草垛里的昆虫相应着吟唱。

山脚下传来歌声鼓乐声,听起来遥远、空灵。

冷因将小闷笛衔在口中,忽然一连吹出几串音。宋岳觉得好熟悉,才发觉是刚才自己胡乱吹的“话音”,经由冷因临时拼了拼、串了串,竟成了一首动听的小曲。

听着听着,眼前真浮出一副恋人月下促膝长谈的画面。

冷因放下闷笛,低喃道:“月英村……这首曲子就叫‘月英’好了。”嘴唇刚触上吹孔,她又放下小闷笛说:“不对,应该反过来。”

“反过来?音乐?哪有音乐叫做音乐……”宋岳说着停下来,顿住了。

冷因转头看他,唇角含笑。又远望天边,对着月下的山谷吹起他们的曲子。

——因岳。

☆、第 48 章

山顶海拔高出几百米,本就不高的气温又降下来几度。

上午,浓云罩日,风吹得凉嗖嗖的。

墓地建在山顶;其实无所谓“建”,不过是天然的一片平地。滇中山村还保留原始的土葬,逝者入棺后由亲人从家里一路抬到墓地葬下。

墓地没人,石墓鳞次栉比,有大有小,前高后低,像是趴在地上仰着头的人形。

拌着凉风,森森的。冷因抱紧胳膊,被风吹的不觉微眯起眼。

宋岳父母是合葬,葬在边边角一处不大显眼的老树下。石头经受风吹雨打日晒斑斑驳驳,石头缝里生出不少杂草,有的已经枯黄了。

冷因问除不除草,宋岳说不除。

他说:“马上就要下雪了,等来年清明再弄。”

来年清明……冷因算了下,距离现在也不过四个月之久,中间还有个春节。每年过春节的时候,城中村因春运而空城,冷因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又是一年过去了。

墓边零乱的散着巨石,他们在石堆里坐下。

冷因问:“你春节回家吗?”

宋岳摇头,“爸妈走后,就清明回了。”

冷因望着不远处古树下的合葬墓,低声应着:“也是。”

宋岳说:“其实汉文化传过来的节庆里,我们把清明看得很重。”

清明于冷因而言实在没什么概念,她问:“为什么是清明?”

“祭天地、祭祖先,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万物有灵,自然、灵魂都是要敬仰的。”

冷因默声点了点头。有节过,真好。有信仰,真好。

宋岳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问道:“你信吗?万物有灵。”——花草树木,都是有生命、灵魂、精神存在的。

冷因抿唇,沉默了会儿说:“我没什么信仰。”

宋岳轻轻的笑道:“以后就会有了。”

冷因看着他,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脸上晕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殷红。

“宋岳,”她平静的问,“你要娶我吗?”

宋岳一怔,轻轻跺了两下土地说:“当真要在这地方问?”

冷因约莫明白宋岳的意思:这地底下多少人正看着呢。

“当真。”她想了想,肯定的说。“我问的是你此时此刻的想法。或许明天就变了,那也没什么。”

“那样不成。”宋岳沉吟着摇头。过了会儿,看向她问道:“我若是娶,你嫁不嫁?”

“你娶不娶,我嫁不嫁,是两个问题。”冷因对于他这个反问颇为不满。虽然知道宋岳在这类问题上一贯迂腐,但心还是不由得凉了三分,“你就直说嘛——哎算,不问了——”

“娶。”

“?”

“我娶。”

左胸口不禁发颤,像是要颤出泪来。

“我喜欢你之前那句,”冷因喑喑哑哑的说,“一个字听起来帅。”

宋岳温柔的笑了笑,“那你呢。”

“不废话吗。”

“快,要听你说。”

这下轮他拗起来,她反而拧巴了。冷因极为小小声的说出了她该说的那个字。谁知话音刚落,宋岳侧过身,捧着她的脸亲吻下去。

冷因推开他,“别在……这儿啦。”抬头见那老树干里仿佛都生出两只眼睛盯着。

“我就说吧,以后你就会有信仰了。”宋岳放开她,又说,“其实我们这儿,墓地不是那么严肃的地方,丧葬也从来不是件苦痛、严肃的事。每年扫墓就是踏青,定要在祖先坟前生火做饭。等明年带你来就知道了。”

又是明年,又是清明。那个时候,她还在吗?她不知道。

算了,不想了。

想想刚才发生的事。天啊,如何能忍住不笑?

冷因揉了揉脸,托着下巴,看向他问道:“所以这算个什么?求婚?宋岳你是跟我求婚了吗?”

宋岳皱了皱眉。说是吧,太寒酸了些;说不是吧,她又难免多想。正纠结着,听见冷因说:“这不算。”

“好。”

“好什么好?”

“不算啊,”宋岳看着她说,“这么简陋,你能满意?”

“你误会我了!”冷因嗔道,“千万别搞什么酸不拉几的,千万别在有第三个人的地方,千万别叫我事先猜出来,别搞蜡烛,烧完还得擦蜡油,别买鲜花,堆一堆放家里没几天枯了还生虫——”

“那把戒指藏在幸运星里怎么样?”宋岳忽然问她。

冷因想起从报亭老板娘那花20块钱买来的玻璃罐装的幸运星,宋岳走后一直摆在她床头。

冷因瞪大了眼睛,而宋岳还懵懵懂懂很为自己灵机一动感到开心的样子。

“宋岳!”她又气又笑,“干嘛告诉我!你是不是缺心眼!”

“啊——”宋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你这人要求也太多了,回头一个一个列出来我记一下。估计等你列完全世界就只剩下一种求婚的方法了,然后又给你猜出来了。”

“不多不多,没有要求!”冷因说,“就刚刚那样的!等你哪天真正想娶了,我也真正想嫁了,原封不动再来一遍。”

但——什么是真正想娶?什么是真正想嫁?或许现在纠结这些都毫无意义。

宋岳郑重其事的点头,“那我记住了。”

两人又坐在石头上安静的吹了会儿风,临走前起身到山顶这片平坡的边缘。

从悬崖边放眼望去,是一座又一座的土黄色的山丘。不知哪座村的白房子很遥远像是一小撮白花。

宋岳说:“现在的山是最不好看的时候。再过一两个月,雪一下下来就会变得白皑皑一片。春天的时候,地里油菜花熟了,山上会开遍粉紫色的索玛花——”

“宋岳,”冷因忽然打断他对来年的展望,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吗,在我认识你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刚才的那些话题。”

还嫁娶?还求婚?能熬过这一生就不错了。

“小时候在福利院,觉得能活下去就好了。长大遇见江老师后,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才能,所以要活得很好很好让那些曾经抛弃过我的人知道我也可以活得很好。再后来,江老师走了,我的梦也破了。忽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错的。”

冷因说着看向宋岳,眉间像是在颤动。“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甚至觉得说,是不是早一点、悄悄的走掉,会更好。”

宋岳伸出手,将她眉毛抚平,很轻很轻的拥住她,好像泡沫一般稍一大力就会破碎。他问:“现在呢?现在不了吧。”

上一篇:在等你 下一篇:军爷枭宠:萌妻是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