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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40)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没有风,好安静。

不知什么时候,莫文滨站在远处的山头,对着她笑。一身洁白,是雪,是羽毛?忽然的,变成一只杜鹃鸟,无声的扇着翅膀,没有掀起一点点雪,那么干净的飞向天宇。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第 31 章

“我要离开深圳一段时间。”

果然。

冷因望着一地的登山装备,努力消化着宋岳方才说的那些关于训练,关于线路,关于那些听完一遍就重复不上来名字的地区和雪山。冷因一个字也没记住,只从宋岳翕动的唇中听出了一个“尼泊尔”,一个“马轲”。

登山装备是凯子帮从云南寄过来的,今天刚刚寄到:睡袋、背包、雪镜、头盔、头灯、登山杖……大部分是她没见过也叫不出名来的东西,蛮横的霸占了出租屋的整个地板,地上散得一片狼藉。

冷因进屋时被一个吓死人的东西差点绊摔跤。宋岳说那是冰爪,还叫她“小心一点别踩坏了”。

“什么时候决定的?”冷因问。

“马轲今天才联系我说的行程,”宋岳声音低了一些,“我一回来就告诉你了。”

可是登山装备不会是今天才寄来的深圳。他一早就做好准备了。

宋岳只是“告诉”她出发的决定。

虽然现实,她还是要问。

“钱……够吗?”见宋岳有些踌躇,冷因正色的说道,“你别想多,我没别的意思。”

她不会像别的女孩那样要求男友攒钱结婚、付房产首付,恨不得把账户统统交给自己管;说实话,她宁可宋岳把钱用在一些更有意思的地方。房也好,车也好,她从未想过能够完全的拥有什么;除了遇见他后,人心。

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怕会伤了男人的自尊心。

宋岳点头,“我知道。”

他并不宽裕,除了打工挣的一点生活费,只有老家烟田流转的租金和分红——但那远不够这一趟出行的费用。谁会想到世上能有疯子为了爬个山把家里的老房子给卖了?

“我只是想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登山到底要多少钱,但至少有需要的东西能买,身体不舒服了能看病吧——之类的。”

她大概没有意识到,这几句话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差点让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在她面前掉下眼泪。

“够的。”宋岳别过头,望着一地装备,按捺住那一口哽咽。

“那就好。”冷因点头。

宋岳以为她会问自己钱从哪来的;但她没有,而是问他最近是不是都有在训练。

“你瘦了。”冷因微微蹙着眉说。——肉眼能看出的瘦。好在不是往难民的方向发展,拥抱的时候她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越发紧致的肌肉线条。

宋岳点头说是,不过强度还不算大。“下星期开始要和搭档正式拉练了。每天早上。”

“搭档?”这个词有些敏感。

“男的,”宋岳解释说,“到时候有很多需要协作的地方,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冷因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你每天早晨要训练,午高峰开始跑单,晚上——”还没等宋岳接话,冷因摇头说:“你不要上晚班了,也不要再来接我了。”

宋岳心一紧,刚想说话,被冷因一连串问题堵了回去。

“出发时间定了吗?要去多久?有危险吗?”

宋岳一时不知回答哪个。

一担心急性子又上来了,冷因以为他是不想告诉自己,追问:“有危险对不对?”

还未等宋岳回答,突然走上前紧紧的一把抱住了他。

“冷因……”宋岳张了张嘴,却只能叫出她的名字。

颐园第一眼见面,宋岳觉得她是个世故的女人,这种感觉来源于她出现的地点、距离感的礼貌,以及背后的文身;世故,却不风尘,十分矛盾。

再往后,宋岳发现她坚强、独立:巷子里被人欺成那样(要不是他碰巧路过……)也一声不吭,身世骇人但不卖惨,坚守尊严和底线。

她会古灵精怪的跟他说自己无处不在因为“这里是她的城”,会善良的陪在报亭老板娘身边等待离失的女儿,会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一遍遍打他电话,会因为一条“雪崩”的新闻不由分说的去云南找他——要知道深圳去到香格里拉、德钦,那可不是一般人想去就去的长途啊。

然而一天天相处下来,她在他面前将那些穿给外人看的衣衫一件件脱下,她赤-裸裸的站在他的面前,说爱,说想念,说嫉恨,说期许。

她能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顾虑和算计的将自己的爱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赤诚相见的无限软弱,叫人怎么忍心。

不巧,此时此刻的冷因正讨厌着自己这般模样。——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样的害怕分离、即使被爸妈卖走的那一天也没有,为什么一到宋岳面前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

她要是谢灵就好了(她竟会生出这样愚蠢的想法),谢灵要是还在世就好了——然后,让她的灵魂住到那个女孩的体内吧!即便宋岳亲口说他不曾爱过那个女孩,但她可以藏在那个女孩的身体里,和喜欢的人一起爬雪山、看星星,一起追逐同一个梦想。

那就够了。

不。天。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冷因倏然放开了宋岳,一低头就看见了地上那对差点把她绊跌倒的骇人的雪爪。

她低着头说:“你还是去吧,我其实是希望你去的。我只是——”

“知道。”宋岳笑了笑,把她轻轻的拉到自己身前,“干嘛搞得跟我不会回来了似的。”

“不许你说这话!”冷因又想起了那个光怪陆离、预言着离别的梦。

“好,我不说了。”他刮了刮她的脸,干的、没哭。没哭就好。

宋岳没法想象冷因这个时候要是哭出来了自己还会不会选择离开。

这会是他过去二十多年来从未面对过的局面,因为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没遇见过冷因这样的“负担”。

一句“你不要放弃”可以让他铁定决心,同时一句“不许你走”也能令他停步迟疑。

令他强大的同时也在令他软弱。

“如果能和你一起就好了。”冷因低喃着说道。

“傻瓜,你可以啊。”宋岳认真笃定的说:“用别的方式,你自己的方式。”

……

你自己的方式。

冷因默念一句,将双手放在了黑白键上。

李斯特的《爱之梦》。

她几乎是捧水般小心翼翼的糅出了第一句恰静轻柔的旋律,温柔得像新婚的妻子用那双还未经生活蹂-躏的巧手捧着即将离去的丈夫的脸庞。

唱诗般的吟诵,如梦如幻;渐渐高涨,随着一串天籁般的高音渐入高潮……

“你停下。”

冷因一顿。

“对,就是你。停下,别弹了。”

是一位老人,一头乌黑的短发应该是染的。

弹琴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见直截了当要她停下的人。

冷因也真就停下了。

“你过来,”老人背着手走了两步见冷因没跟上来,转身又说,“叫你过来呀。”

冷因微微欠身,跟了上来。

老人摇头,“现在年轻人怎么这么木呢。”

老人坐在上回江倩和她谈话的位置,桌上咖啡已经喝去了大半。老人在这儿坐了有一会儿了。

冷因迟疑了一下,站在桌子边上。

老人问:“你琴弹了有多久了?”

冷因说:“没多久。”

“撒谎。”

冷因一凛。

“我见过你。”老人说,“在老江家里。”

冷因一怔,“你是……”

老人摆手道:“记不起来就算了。”

“不是,我有点脸盲。”冷因红着脸说,像个受了训的学生。

“嘿,有意思,你俩一个夜盲一个脸盲。”

这人知道江老师夜盲?这么说,他和江老师的关系应该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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