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程迩和余寂时、钟怀林和许琅分乘两辆车,立即赶往新机场。
正午骄阳灼目,刺眼的光线穿透挡风玻璃,将视线刺得发痛。
空调冷风嘶嘶作响,如冰锥般直刺膝盖,余寂时感到浑身一阵冰冷,指节不自觉地蜷紧,寒意自脚底窜上脊背,掌心却凝出一层薄汗,黏黏腻腻地晕开一片。
郝阳刚掐断电话,程迩直接接通分局刑侦大队的专线,通讯工具外放,扩音器里瞬间爆发出嘈杂的嗡嗡声,机场中那边的动静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
人声,脚步声,机械播报音,一切的一切,都混乱地交杂在一起。
余寂时喉结剧烈滚动,太阳穴突突直跳,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失控地狂跳,一下又一下撞击肋骨、冲向喉咙,刺得耳膜发震。
“砰——”
突然,一声刺耳枪响传来,在车向内炸开。
恰逢绿灯转红,程迩猛踩刹车,轮胎在路面重重碾过,擦出一声尖锐啸叫。
余寂时心脏一紧,浑身肌肉骤然绷紧,唇齿相碰,呼吸骤停,猛然攥住车门扶手,指节都泛出森白。
程迩眸色晦暗,声音却稳得可怕:“优先确保群众疏散!”
无人应答,听筒那端传来玻璃爆裂的锐响,人群的尖叫声瞬间炸开,隔着通讯设备,余寂时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疯狂蔓延的恐慌。
电流杂音滋滋刺耳,夹杂着粗/重/喘/息、凌乱脚步、威严呵斥声,却压不住此起彼伏的喊叫。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渐渐退去,杂音稀薄,唯余急促呼吸在通讯器里起伏,一道沙哑男声沉沉响起,疲惫得仿佛被抽干所有力气:“没事了程队……搞定了!”
最终,万籁俱寂,那人稳了稳呼吸,具体解释道,“嫌疑人在电梯通道落网,持枪威胁恐吓时走火,所幸附近人少,未造成伤亡。”
余寂时心上悬着的巨石终于沉沉落下。
所幸人被拦下了,所幸一切无恙。
第221章
人抓到了,凝滞的空气骤然一松,余寂时蜷紧的手指都渐渐展平。
警车驶离机场高速,拐进南山机场派出所时,日头正毒。
午后两点日光热辣,白得刺眼,热浪裹着一股汽油味扑面而来,余寂时深灰衬衫浸上些许汗水,布料黏在背上,像贴了块滚烫的烙铁,不断吸收着光热。
他随手将外套搭在臂弯,与程迩一同下车,走向派出所大门。
钟怀林和许琅早到了半步,此时肩膀垮塌,神色松弛,正站在门口和派出所的同僚聊天。
钟怀林倚着门柱侃侃而谈,汗珠顺着脖颈滚进衣领也浑然不觉,说到兴起,还扬起手臂比划着手势,许琅则是一如既往沉默寡言,只在话题间隙点头应和。
两人走上台阶,他们的话题才歇下来,程迩和分局刑侦大队的队长简单交涉两句,没过多久,余寂时便瞥见派出所玻璃门内晃过一道影。
紧接着,两名警员押着个男人跨出门槛。
男人身型轮廓和张翀几乎一模一样,双手被铐住,但脊背微驼,走路时双脚外撇,脚步略显拖沓,一脚踏得重了,肩膀便向下倾斜,导致肩膀一耸一耸的,普通人可能意识不到问题,只会觉得他体态不好,可在警察眼里,这却是明显的异常。
他蔫头耷脑的,走到台阶前,却突然顿住脚步,略一抬头,斑驳阳光正好照射在他脸上,那张脸映入眼帘时,令余寂时都忍不住轻微一震,心脏砰砰直跳。
那张脸是和张翀同样窄长的脸型,同样下垂的三白眼,连鼻梁塌陷内勾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右颊那块猩红胎记,不过已经被擦拭去一半,此刻正被汗水冲刷得斑驳陆离,深红颜料混着汗液顺侧颊崎岖蜿蜒下淌,像融化的血痂,浓稠黏腻。
而刻意点画的雀斑和坑洼也在高温下渐渐晕开,那些用特殊胶质塑造的皮肤凹陷也开裂,掉落,露出了他最原始、最本真的面目。
见他眸光斜过来,余寂时的呼吸微微一滞,心下喟叹,虽然这张脸与张翀几乎一模一样,可眼神却差别极大。
张翀的眼神总是直白得近乎粗鄙,平日里呆滞无光,作恶时眼珠乱转,狡黠如鼠,活脱脱小人得志,暴怒时眼神凶狠,毒蛇般阴鸷,所有情绪都浮于表面,一眼就能望到底。
而眼前这人的双眸却幽深如渊,眼神阴郁、淡漠,却又十足平静,所有的情绪都被深深埋进眼底,藏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浊灰暗中。
他的目光只在众人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珠缓缓转动,轻飘飘掠过每一张面孔,鼻翼翕动间,一声轻哼从鼻腔溢出,带着三分讥诮,七分漠然。
未等旁人反应,他已迈开步子,任由警员押着他走向警车,背影融进刺目的阳光里,脊背弯曲驼着,脖颈却直挺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