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红晕直直窜上耳尖,为免思绪飘得太远,他仓皇垂下眼皮,快走两步绕到副驾驶边,指尖发颤地拉开车门。
在车上坐定,扣上安全带,车门屏蔽了暖风花香,他整个人都渐渐冷静下来,脑海中闪现出他们走进别墅后的一幕幕。
奚有兰妆容精致的脸上转瞬即逝的慌乱,楼梯转角处被墙壁截断的幽暗,房间里的酸臭和余温……一切的一切都那样清晰,那样诡异。
程迩坐进驾驶座却没急着点火,反而从口袋里抽出手机,修长食指在屏幕上利落一划,电话接通,听筒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杂音。
“怎么了?”郝阳的声音传来,混着键盘敲击声的背景音,略显急促,“你那边出什么状况了?”
程迩指尖轻敲方向盘,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沉默半晌后,他掀开眼皮,轻轻扫了眼窗外静立的别墅,开口说道:“调一组人来别墅区这边儿,在奚有兰这一栋外围布控,一旦有人从她这一户出来,立即控制住带回局里。”
他话音落下,纵使心底有再多疑问,都被郝阳咽回肚子里,最终只发出干脆利落的一声:“明白。”
电话倏然挂断,车厢内霎时陷入一片凝滞。
余寂时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缓缓垂下眼睫,思绪再度被拉扯回这错综复杂的案件之中。
倘若张翀当真有一个双胞胎兄弟,这个人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何能让镜子不惜舍弃张翀这颗棋子也要力保他?
无数猜测涌上大脑,如同藤蔓般在脑海中蔓延、疯长,纠缠盘绕,将他的思路紧紧束缚,让他一时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头绪。
余寂时微微蹙眉,目光不自觉地转向车窗外。一片淡粉色花瓣随风飘零,在玻璃窗上空打了个旋儿,最终落在车窗玻璃弧面上,静止不动。
耳畔忽然响起程迩的声音,一如既往慵懒散漫,尾音微微上扬,夹杂着一丝笑意,似乎也从随风而来,飘入耳廓:“你也在想这个双胞胎兄弟在案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为什么得到镜子力保,对吗?”
余寂时颔首,回眸望向他时,撞入一双漆黑的眼眸,男人眉目舒展,神色平和,一副游刃有余、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
他喉结微动,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程队有思路了?”
程迩忽然倾身逼近,丹凤眼弯了弯,单手撑在余寂时座椅上,鼻尖蹭过他鼻尖,他歪着头,忽地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没有啊。”
他嗓音低哑,眼尾下垂,略显无辜,可唇角上挑的弧度,却仿佛在说这一切理所当然,这模样,活像只狡黠的狐狸。
“……”
余寂时只觉得耳尖骤然发烫。
他无可奈何地瞪了程迩一眼,薄唇开合数次,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半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程迩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慢条斯理板直身子,顺势靠进椅背,微微仰起头,后颈贴合椅背的弧度,喉结滚了又滚,余光瞥见余寂时略带恼意的眼神,这才稍稍收敛了笑意。
片刻沉默后,程迩忽然正色,声音也骤然沉了下去,“其实我确实有个思路,不过只是凭空猜想,代入案情后相当合理。”
余寂时目光一凝,方才的燥热瞬间褪去,他余光瞥去,对方眸色渐深,下一瞬,一道冷静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一字一顿,格外清晰:“如果这个双胞胎兄弟,就是镜子本人呢?”
如果这个双胞胎兄弟,就是镜子本人呢?
余寂时默默重复着这句话,大脑嗡地一声,呼吸一滞,心脏骤然收紧、狂跳,一下比一下沉重,一下比一下急促,冲击着耳膜,血液奔涌的声音几乎盖过了思绪。
这个念头太过诡异,太过无厘头,可细究来却格外合理,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可倘若镜子就是张翀的双胞胎兄弟,那么先前的一切不合理之处,竟都能完美解释,甚至形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在这环环相扣的布局中,张翀的存在本就显得格格不入,他既非核心执行者,亦非最终受益人,甚至堪称整盘棋局中最大的变数。
如果没有他,幕后之人本可以直接雇佣杀手除掉刘长瑛、卢庆,再对朱宽下手,根本无需大费周章地制造“假货事件”。
而“假货事件”本身,完全就没有重大意义,甚至完全是节外生枝,它的唯一作用,就是引导警方顺藤摸瓜,找到戴家良,再由戴家良亲手将张翀推至风口浪尖。
后续,张翀明知自己已暴露在警方视野之下,却仍亲自交接货物,这绝非愚蠢,而是自投罗网,因此他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人,他甘愿揽下所有罪责,让警方顺理成章地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