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湘摇摇头:“姑娘能花几个钱,姐姐养你。”她将衣衣揽回怀抱:“姐姐不能再让我的姑娘做这样的事。”
衣衣呜呜咽咽地说:“可是我下午听见姆妈说你了,说你不该这样养着我。”
云潇湘笑着捏了捏衣衣的脸:“由她说去,你又不是小白脸,我藏在房里怎么了?就是小白脸,又能把我怎么样?”
衣衣扭着身体斟酒,饮下去后靠在云潇湘的肩头:“不知道以后哪个臭男人有这样的福气,能被云姐喜欢。”
“姑娘,姐姐心里有一个人。”她拉过衣衣的手,放在心口:“你是知道的呀。”
衣衣摇头:“真是那个谢秋词?你真这样傻?”
“我不傻。”
“你每次去听戏,都要送他东西。那么多金子、珠宝、珊瑚,你送他做甚么啊?自己留着不好么?你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衣衣皱眉:“而且他又不认识你,他或许只当你是一个戏迷罢了。”
“我送他东西,不求他回报。他认不认识我,记不记得我,并无关隘。”
衣衣醉了,她不记得后来和云潇湘说了什么,只记得她心疼通透聪明的云姐,不该这样傻。
第二天,衣衣准备出门去一家商行面试,云姐帮她盘头发,忽听得外头好大的热闹劲儿,想是来了什么大贵客。
“我看看去。”衣衣对云姐说了一声,便出门往大厅去了。
衣衣一路走去,左拥右抱的客人们的注意力早已不在怀里的美人身上,各个伸着脖子朝外面望。
“那不是谢秋词,谢老板么?”
“他怎么也来秦楚阁?”
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衣衣心里有些欣喜,愈发加快了脚步。
在秦楚阁的最外面的客堂里,站着一个穿着青黑缎面长衫的男子,离得远,看不清容貌,但远远一见便觉出尘拔俗,带有几分凉丝丝儿的仙气,衬得周边往来之人成了鸡群。
姆妈比衣衣跑得快,先几步抢到谢秋词跟前,讨好的笑道:“这不是谢老板吗?贵客,贵客!是听曲还是喝酒?”
谢秋词微微欠身行礼:“有劳妈妈,将云潇湘云姑娘请出来。”
姆妈尴尬地笑容僵在脸上:“哎呀,这个…哎,云姐儿是我们的魁首,老婆子我得罪不起她,按规矩她今天是不见客的,我请不动呀。”
谢秋词有些失望:“哦?”
衣衣走近一看,见谢秋词净似琉璃,人人盛赞他风华绝代,名不虚传。
姆妈又笑嘻嘻地道:“不过咱们阁子里,还有别的美人儿啊,洞庭姑娘和梦泽姑娘也是有名的赛貂蝉、赛西施呐!”
谢秋词拱手:“不知云姑娘什么时候方便,在下改天再访。”
“方便,现在就很方便。”衣衣扯了扯姆妈的袖子,对她挤了挤眼睛。
楼梯上悠悠传来一声柔媚地嗔问:“你是来问云姑娘?”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云潇湘穿着一件墨绿色秀百合连纹图样的旗袍,手扶栏杆,额发微卷,睡容春困犹在,依依婉婉。
谢秋词缓缓抬头,目光清澈,看得呆住了。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得悄无声息。
姆妈见云潇湘愿意接这位客人,适时地对谢秋词说:“云姐儿是花魁,一起喝杯茶的价钱,也很高的。”
谢秋词从袖口处抽了一沓银票,递给姆妈,躬身问:“微薄见礼,不知够不够?”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姆妈一边数,一边喜不自禁地点头。
衣衣有些惊讶,毕竟姆妈收了人一小箱金子还嫌不够呢,这谢秋词到底是多大的手笔。
云潇湘低眉含羞道:“谢老板,你与我来罢。”
衣衣第一次见云潇湘羞怯之状,比平时还要再动人三分。
众人目送着谢秋词提着前袍角走到云潇湘身边,进了房间。
云潇湘关上了门,所有看客这才遗憾地从才子佳人的梦幻中回归现实,喝酒的喝酒,吆喝的吆喝,调戏的调戏,卖笑的卖笑。姆妈继续接待后脚来的客人们。只衣衣在喧闹中仍一直盯着那扇房门,成了成了,她心里一阵狂喜。
可是衣衣毕竟不知道,谢秋词跟去云潇湘的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4回 美伶人把花魁独占杜丽娘与林冲夜奔
云潇湘关上门,便往珠帘内的小桌边走去。
谢秋词垂立在门边,低敛着眉目,应试的学生看卷子一般,专心看着地毯。
微风拂过,帘幕晃动,把幕外的他晃动成了水里的影子。他就在门边,却仿佛比他在台上时还要离得远。
“谢老板,请过来坐罢。”云潇湘伸手拢了拢耳后的鬓发:“这里很干净的,不管你信不信,你是第一个进我房里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