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红裳翠盖(34)

作者:谢心甘 阅读记录

实在跑不动了,大一些的孩子将行李扔还:“给你!”他们趁衣衣去抓行李,也如不是雪,瞬间飞天遁地了。

衣衣将行李死死的抱在胸口,一点一点蹲下,干呕了起来,被风一吹,顿时昏天黑地,眼冒金星。

打开箱子,隔着布帛去抓捏砚台,不同角度抓了好几遍,确认它还在。她慢吞吞走到路边,靠着一户人家的墙檐,坐在行李箱上,埋头想躲进脑海里的影院,它却打烊了,幕布上一片空白。

雪后的风大,追跑的热汗浸了一背,现在静了,像有人从她后脖处塞了一大把雪到衣服里,冻了她好几个激灵。

小时候她常这样恶作剧,陆家哥哥在竹林里行走,她便摇雪下来砸他,又或者团了雪去扔他。陆伯伯未及弱冠便是孝廉公,陆家哥哥也自幼研习程朱理学。他每每被衣衣捉弄了,只无事发生一般。衣衣问及,他则回答“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之类的话,甚是无趣。衣衣便只欺负他而不再问了。

去年冬天也下了好大的雪,莫先生才送了来谈事的汪先生出去,冷不防被埋伏在假山后的衣衣,用半个西瓜大的雪球砸了个满头满脸。

他反应过来,笑着追衣衣。衣衣在假山上尖叫,大笑着跑了。

黑色的披风摆荡着,他亦顺手团了小球砸中衣衣的后背。

或许是力道有些重,衣衣停下回头,不防被第二球砸中了下巴,莫先生疾步跑过去笑着抱她。

她只不耐烦地擦拭着,嗔问道:“莫先生干什么砸我?”

他卸下皮手套,温暖的手掌抚着她的下颚:“打雪仗嘛,当然是你砸我,我也砸你。”

衣衣却推开他道:“陆家哥哥从不还手,只有我打他的份,还以为你也不会还手的。”

莫先生僵住了片刻,像平日里人恭维他是多子之相时那般客气淡漠地笑,“哦……”

衣衣“哼”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抬头细看他时,才见他的头发上、额上、眉毛、睫毛、脸颊上全带着她砸裂的雪。

“衣衣,我刚刚太快活了,一时忘形,因见你愿亲近我,和我玩……”莫先生看向她的眼睛,继而望向前方:“原来你只是在想他。”说罢,他便径直去了书房。

衣衣才觉自己有些过分,担心得罪了莫先生,他从此不理她了。

在卧室里战战兢兢坐立不安了一会儿。

“衣衣。”

她循声望向门口,莫先生关门走来拥住她,下颚蹭在她的额上,“你喜欢他这样,下次你拿雪球砸我,拿什么砸我,我也不还手了,行么?衣衣,你别想他了。”

衣衣触动得近乎于委屈,一下一下忘情亲吻着莫先生的脖颈。

他不敢动作,受宠若惊地怔住,闭上眼睛感受衣衣像小猫喝水。

待衣衣从意乱神迷里回来,只觉害羞,要推开,被莫先生抱住不放。

“衣衣,和我说说你那位陆家哥哥的事。”

“说过的呀……”

“我想再听一遍,看他还有什么好处,一并学来。”他捏了捏衣衣的脸,斜抱她坐进沙发。

衣衣吸了吸鼻子:“我父母去世后,陆伯伯接我去他家,让我读完中学就嫁给哥哥。哥哥本是极忠孝的,却以死相抗不肯娶我,陆伯伯几次真差点把他活活打死。我面子挂不住,又觉自己在他家惹他父子不睦,更害怕反对自由恋爱的陆伯伯,给我安排的新丈夫我不喜欢,就跑出来了……”

“如果你那哥哥同意婚事,就嫁给他了?”

“嗯。”

“那我呢?和他比,你喜欢谁?”

衣衣咬唇不答。

“我和他谁更好?相貌、身体、性格?”

“……陆哥哥是盲的,小时候他生病,眼睛瞎掉了。”

“哦?这定是他不娶你的原因了。”

“不是……他…他说他不喜欢我…只当我…作妹妹…”衣衣的结结巴巴和委屈感让莫先生只觉窗外的雪是白醋的凝结,酸熏得他皱了脸。

衣衣并不能察觉,继而解释:“陆哥哥心静得很,一点也不像个盲人,陌生的地方,他去一次就能记得路,我们常忘了他是瞎的。”

“这陆家哥哥叫什么?”

“陆冠冠。”

“习惯的惯和关心的关?”莫先生的指间扣进了衣衣指间的缝隙。

“不是的……和我一样,他的第一个冠作动词解,冠军的冠,第二个是名词,就是冠带的冠了。合起来念,还有期许他做官,匡扶社稷的意味呢。”

莫先生将衣衣抱了起来,让她跨坐在腿上。他亦学着衣衣适才那般在她脖颈处动作,只是力道改成了小豹的。

衣衣被他弄得呜咽,手拨着他的背弹箜篌一般,“莫先生……现在还是白天呢……”

上一篇: 春潮难抑 下一篇: 以上仅朋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