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到达平合戏台时,台上在演《赵氏孤儿》。有些戏就算我不听内容,光是看木偶的造型,我就判断出这是出什么戏。
“有人出首那赵氏孤儿,就藏在你太平庄上!”
“何人出首?”
“来呀,带程婴!”
“程婴,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污蔑老夫?”
“老大人,你还是交出赵氏孤儿,免得我的孩子,与晋国千万婴儿的性命不保啊!”
……
台上正演到屠岸贾到公孙杵臼府上追查赵氏孤儿下落,程婴和公孙杵臼合谋藏匿赵氏孤儿,是《赵氏孤儿》里最精彩的唱段之一。
台下一眼看去几乎都是中老年人,如同一截截高矮参差的树桩,被岁月蹉跎将精神气消耗殆尽后,只剩一截空荡荡的躯干,与几个活力十足、坐不住凳子而四处玩闹的小孩形成鲜明得残忍的对比。
即使是露天戏台,空气却有些浑浊,廉价的烟味、呛人的鞭炮味、食物的香味……一股脑拌在一起,却仍然掩盖不住那种微腐的老人臭——这是最接近死亡的气味。
我根据定位继续向陈雄靠近,就在大概距离三十米时,他的位置突然开始移动了,我无法在密集人群里一眼找出他,只能跟紧定位。
陈雄从戏台离开,朝林祖娘庙的方向移动,戏台离林祖娘庙大概一公里,以陈雄的移动速度我推测他是步行,便加快脚步向他靠近。
平合戏台后方有一条夹道,大概三四米宽,两边都是低矮的、荒废多年的老式民房,由于建筑密集,这种夹道内的光线极差,加上今天又是阴天,我几乎是在黑暗里摸索前进。
随后我看到前方路中间放着一台老式双卡录音机,两个黑色喇叭像两只黑色眼睛无情地凝视我,而定位显示,我已抵达陈雄所在位置。
所以……陈雄是一台收音机?他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跟踪他的?
录音机里传来磁带沙沙转动的细小摩擦声,我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录音机里响起男人嘹亮的歌声: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心窝……”
我瞬间手脚发凉,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这是父亲的声音!
不对!背后有人!由于歌声干扰我的判断,我的反应过迟,只能向前狼狈翻滚,躲开来自背后的袭击。我迅速站起身与对方拉开距离——果然是陈雄!他手上握着一根木棍,表情阴沉地瞪着我。
“你和你爸一样,喜欢自寻死路。”
男人粗粝的声音从我身后幽幽响起,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我条件反射地转头寻找声源——中计了!霎时间一阵剧烈疼痛从我的后脑勺炸裂开来,我当场失去知觉。
第23章
不知道过多久,我醒来了。
疼痛从后脑蔓延至颅顶和脊椎,我感觉自己像只被砸烂的西瓜,灵魂和躯体都呈现四分五裂的状态。我的脸上套着个塑料袋,呼吸间鼻腔里全是刺激的塑料味,这塑料袋还是个黑的,完全不透光。我不敢出声不敢动弹,只能继续装死,靠听觉感知周围环境。
我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衣服差不多被扒得精光,下半身凉飕飕的,就身上有片薄薄的布料遮着,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导致我身上的鸡皮疙瘩狂冒不止。
这里应该是个空旷、通风的地方,周围时不时地传来脚步声和搬运物品的动静,和我有一定距离。
“你醒了。”
一道女声从我上方响起,声音有点粗,是个年轻女人。我在考虑要不要回应她,她又开口继续说:
“你要死了。”
她的声音我竟然有些耳熟,我相信自己的听力,绝对听过她的声音,只是一时半会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我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诚恳无害,以博取她的同情:
“既然我都要死了,不如让我死得明白点,让我知道自己是作了什么死吧?”
女人不吭声,大概是在犹豫,我继续装可怜——呃不对,我不用装也很可怜了:
“我不想死,但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但我觉得他们还没这么快要杀我,否则在他们打晕我时就可以直接把我灭口,而不是把我弄到不知道是哪个鬼地方把我扒光,让一个女人监视我。
女人没有回答我,看来这招行不通。我必须想办法逃出去,但视觉被剥夺是当下最大的阻碍。我偷偷地把塑料袋放在地面上磨蹭,但塑料一和地面接触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女人一直都在我身边,她发现我的举动又出声提醒我:
“别白费力气了,对了,你脖子上的铜钱是谁给你的?”
嗯?莫寥给我的辟邪铜钱也被他们给扒了吗,不过女人会这么问,是不是证明这辟邪铜钱还挺牛,所以才会引起她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