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头嗤道:“宫祈嫌过他吗?给他洗衣给他买酒,钱都是宫祈赚,还要被那傻逼揍!挨揍了也一声不吭,还想瞒着我们?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操了。”
阿澜抬眼,神色严肃了几分:“宫祈出事了?”
否则枪头不会突然说这么多话。在枪头看来,那二人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从来都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
枪头呃了声:“老样子嘛,自杀未遂。刚被严旭送小镇医院去了。说是自杀之前被那傻逼揍过,脸上还带着伤呢。”
阿澜站了起来,几下收拾好了竹筐和工具,将木雕娃娃放进衣兜里:“不早说?你还有心思吃饭?”他飞快上了车,一拍中控台,“去医院!”
枪头边调头边道:“他们那叫活该,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宫祈也不是第一次闹自杀了,去了尴尬的还是我们。他俩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看着就闹心……”
阿澜不说话,枪头只好把车开得飞起,很快二人赶到医院,小镇医院不大,连个住院处都没有,穿过后院就是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三人或站或坐,正吵得不可开交。
“安逸日子过久了,真搞不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是吗?”瘦高男人,严旭,也是之前在集市陪阿澜选木柴的男人,气得骂人,“这都第几次了?你自己说说?!不想活了可以!滚远一点去死!没人拦你们!”
“哎!都是气话!气话!”一个中年男人,肖淳之前没见过,长得肥头大耳的,看上去在这一关过着不错的日子,大肚子都有了,满面红润,穿着一套洗得很旧的衬衫、西装裤,裤带边起了一圈毛边,鞋子倒是擦得锃亮,看上去很要面子,劝和道,“大家一路走来不容易,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我说,宁晧,你要分手就分手,要跟小祈好好过日子就安分守己一些,不要吊着人家,一会儿要分一会儿又求和,搞什么呢这是?你不喜欢小祈了,你就好好跟人说,好聚好散……”
严旭跟阿澜差不多高大,只是更消瘦一些,但力气很大,一把将中年男人扯到后头去了:“你一个!宫祈一个!要死早死,别三天两头跟我们闹这出!没有谁有这个心思陪你们玩过家家!”
严旭两年前在集市上时,说话还轻声细语的,看着人也温柔,可眼下却像变了个人。
就跟他自己当初和阿澜说的一样,在这里待久了,人的性格会发生变化——枪头是脾气更暴,更没人情味;阿澜是比以前更沉默寡言,更没有存在感,也不合群。
其他人肖淳还不了解,但眼下看来,大概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
正常人在现实世界,四年的时间也会改变许多——环境不同、经历不同、交往社群不同,总会受到各种影响,思维模式也会不停改变。
而在关卡里,高压、焦虑、死亡阴影、心理创伤,只会让人越来越被异化。
肖淳透过阿澜的眼睛,看到了两年前集市上和男朋友牵着手的高个子,原来他叫宁晧。肖淳记得,后来阿澜回家路上还碰见了其和男友小祈吵架,小祈个头矮一些,又非常瘦弱,当时哭得满脸泪,见了阿澜就跑走了。
两年后的这两人,竟已走到了分手的地步,且那时候会跟枪头争执、护着男友的宁晧,居然成了会家暴还染上了酒瘾和赌瘾的人。
一眨眼,物是人非啊。
连只是透过梦境看到零碎画面的肖淳都唏嘘感慨,更别提是和队友并肩走到现在的阿澜了。
阿澜一来,几人都看了过来,严旭不无讥讽:“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以为就算这一关天塌地陷,您也只会摆弄那些木雕?”
中年男人又“哎哎”地劝:“说事就说事,你别迁怒阿澜啊。”
“张老头。”枪头吊儿郎当地晃过去,拿肩膀撞了人一下,“你别在这儿假惺惺的,宁晧喝下去的酒,大半是你卖的。你要是不卖他,他能喝那么多?”
“哎这事闹得,又成我的错了?”中年男人,张老头无语,“你们这些衣服,啊,家用品,还有阿澜那些木头,谁补贴的钱?不都是我辛苦卖酒赚来的?你不能放下碗骂娘啊!”
“一个个的,天天混吃等死。”张老头不满道,“我一个人拉扯着你们所有人,现在倒好,成我的错了?我是你爹还是你妈啊?我什么都能管?”
阿澜没理几人的吵闹,低声喊因为醉酒还红着一张脸,脚步都站不稳的宁晧:“宁晧!你跟我过来!”
宁晧打了个酒嗝,飘忽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挪了过来。
二人走到院子另一侧,宁晧凑近了些,浓重的酒臭味传来,阿澜往后退了一步——宁晧不如阿澜高,因为酒瘾的缘故,整个脸蜡黄,眼球充血,连面相看上去都跟两年前完全不同了,他仰脸看着阿澜,委委屈屈地说:“你也觉得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