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发着懵云里雾里,突然听到了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
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
阮绵朝声源看去,在床斜对角的真皮沙发上,一点橘红色的火光亮起。
借着那微弱的光,看到陆砚洲随意地靠在沙发里,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膝盖上,指尖夹着的香烟飘起一缕烟雾。
“醒了?”他声音低沉,那两只深邃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带着阮绵无法辨认的情绪。
他倏地起身,神经紧绷至极致,心脏骤然之间有一种停滞的感觉。
喉咙发紧到出不了声,他一时间慌了神,只能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凭借着昏暗的光线,直直看向陆砚洲。
“做了什么好梦?”陆砚洲语气带着一丝揶揄。
阮绵一愣,他想说“我梦到你了。”可他只能低头看着空气中的尘埃,在那丝光线中飞舞旋转,像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浮浮沉沉,终究沉底。
他不说话,陆砚洲又嘲讽道:“笑的这么开心。”
阮绵心虚不已,脸瞬间烧了起来,自己有没有说梦话?他有没有看出什么?他在这呆了多久?该怎么解释我睡在他的床上?真是太失礼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阮绵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语气有些微弱。
陆砚洲倾身探向茶几上的烟灰缸,弹了一下烟灰:“我回自己家还要向你报备?”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恨死这张笨嘴,心里惴惴不安。
陆砚洲忽然起身朝他走来,阮绵有些害怕的将枕头抱进怀里。
他掠过床上的人伸手将窗帘拉开,夕阳的余晖瞬间洒满了房屋,阮绵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
陆砚洲转过身靠在身后桌子上,一层金光笼罩着他,两两相望,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看不到底。
“王姨说,我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是你。”陆砚洲几乎是肯定的语气,阮绵不知道该点头承认还是摇头否认,不知道哪一种答案更让他生气。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进你的房间,但是我从来没有乱动你的东西……”阮绵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陆砚洲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看穿。
“这也是阮宁教你讨好的手段吗?”他一字一句缓缓开口。
阮绵攥紧身下的床单,心中一团乱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背疼的厉害,他微微弓着腰,领口随着动作歪斜,露出肩膀上的咬痕。
陆砚洲太阳穴一抽,神情阴郁冷笑道:“谁允许你这么做的,还敢睡我的床,恬不知耻。”
话说出口,语气是自己都没想到的阴阳怪气,隐藏着愠怒。
阮绵赶紧从床上下来,羞耻的哑口无言,想狡辩两句,可他老实惯了,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垂下头,紧张的抠着食指。
他低头不语,露出一截白的发亮的脖子,陆砚洲有些烦躁的将烟头捻灭,“下去吃饭。”算是放过了他。
这一顿晚饭,吃的比中午更加心神不安。但阮绵确实饿了,今晚的红烧排骨烧的非常好吃,而且盘子摆在他的面前,一盘几乎都进了他的嘴里,还剩最后一块。
一直吃一盘菜是有些不礼貌的,但他不敢去夹离自己稍远的菜,寄人篱下是这样的,总是有很多奇怪的羞耻点。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的落在那块孤零零的排骨上,犹豫片刻,还是拿起筷子伸向它。
就在阮绵的筷子刚碰到排骨的瞬间,另一双筷子同时从对面伸了过来相互交叉,黑色的大漆筷子相撞发出不小的声响,两只手都顿住了。
陆再川罕见的笑了一声,觉得有趣:“砚洲,让让你弟弟。”
阮绵的薄脸皮腾地红了起来。
陆砚洲撩起眼皮,对面的人一副饿死鬼投胎的做派,嘴角还粘着一点褐色的酱汁,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看了他一眼后怅然若失的率先松开筷子。
自己还不至于跟人抢食,也收回了筷子。
阮绵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夹那块排骨的意思,又伸出筷子,这次动作快了一些,顺利将排骨夹进碗中。
吃完饭,阮绵向陆再川打了声招呼便先告辞,陆再川让司机送他回去,他拒绝了,虽然家里的这些佣人会尊称他一声小少爷,但他是万万不敢把自己当少爷的。
慢腾腾走出别墅,铁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
沥青路面还残留着白日的余温,透过薄底帆布鞋底灼着他的脚掌,他很快热的出了一头汗,而密不透风的长裤下,右腿冷的像化不开的冰。
路灯在乌桕叶间投下破碎的光斑,蝉鸣声浓稠得化不开。两道雪亮的光柱切开他身前的路,有车从背后驶来,他熟悉那引擎的嗡鸣,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