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再川醒了,阮宁坐到床边拉着他的手,“总算可以出院了。”
陆再川拍了拍她的手背,“最近辛苦你了。”
阮绵轻轻喊了声:“陆叔叔”,他朝阮绵点了点头,“小绵来了。”
几人闲聊着,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
陆砚洲看着病房的三人,握住门把手的手指收紧,眼眸森然,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多么和谐温馨的一家三口,倒显得他多余了。
阮绵和他的视线刚一接触,便很快移开。他察觉到陆砚洲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阮绵不敢回看,怕里面有他承受不住的恨和痛。
他挪动两步往床尾走去,毕竟自己才是真正的外人。
阮绵跟着司机的车到达陆家,阮宁宣示主权般将陆再川扶到客厅坐下,他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陆砚洲从医院到现在一直紧绷着脸,阮绵知道他心里有多窝火。
时光仿佛倒流回七年前,他看似高傲又强硬的背后,是一张流着滚烫热泪伤心的脸,只是自己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适得其反。
阮绵不得不承认自己跟阮宁的存在给他带来了无法修补的伤害,并且再次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荒唐,竟然向他隐瞒身份,毫无愧疚的接受他对自己的善意,自己真该死啊。
他心中苦笑,连沙发都不敢坐,只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佣人将饭菜摆上长桌,阮绵坐在阮宁下首,对面是陆砚洲。
他的胃从早上见到陆砚洲开始就痛得厉害,于是盛了碗汤用汤勺小口喝着,一边掀起眼皮暗自偷看着眼前的人,除了昨天已经有将近小半月没有这样近距离好好看过他了。
饭桌上的气氛凝固,陆再川看了旁边的儿子一眼:“听说你要把天鹅湾40%的户型改为经济适用房?”
天鹅湾的项目是公司目前重点项目之一,之前一直定位的是中端住宅。
陆砚洲对父亲再不满,涉及到公司的事情他向来公私分明,“现在政策风向变了,政府在大力推动保障性住房。天鹅湾的地理位置目前看来是最适合作为改造试点区,另外如果我们把天鹅湾30%的户型改为经济适用房,可以享受土地出让金减免和税收优惠,还能提升企业形象。”
陆再川点了点头,认同他的决策:“时代变了,我们需要跟随着社会价值和政策导向来做出改变。”
或许人年纪大了,开始变得有人情味起来,他看了看阮绵,前段时间的新闻他也有关注:“小绵,你跟时赫最近怎么样?”
他没想到陆再川会突然关心起自己的事,目光下意识飘向陆砚洲,正巧对方也抬头看向自己,眼神冷冰冰的。
阮绵低下头,遮住眼底的情绪:“挺好的。”
阮宁哎呀了一声:“年轻人嘛,都有冲动的时候,日子还是要照过的。”
陆再川没再说什么,在他看来,男人没有不偷腥的,不算个什么事儿。
阮绵没再吭声,当着陆砚洲的面,感觉自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
陆砚洲将碗筷放下,冷冷说了句“我吃饱了”就上楼回房了。
阮绵注意到他都没吃多少,这种情况,换做谁都没心情吃得下去,甚至都没想到他能留下来吃饭,开饭前他一度担心陆砚洲会掀桌子。
阮绵也没了心情,跟阮宁和陆再川打了个招呼就要上楼,阮宁叫住他,她让佣人端来一碗补汤,贤惠道:“给你哥哥送去,最近公司事情多,辛苦他了。”说完给他使了个眼色。
陆再川点了点了,附和道:“还是你周到。”
陆叔叔发话,他已然没有拒绝的权利,于是接过托盘,沿着楼梯向二楼走去。
阮绵站在房门口,蓦地想起那晚洒在他手背的热汤,陆砚洲还会像以前一样吗?会打翻汤碗让自己滚吗?
里面的人正靠在床上摆弄手机,门被敲响,他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喊了声“进。”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他看见一头柔软的黑发。
阮绵走进来,轻手轻脚的将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站在桌旁,也不说话,乌黑的眼珠好似褪了色,怯怯地看着他。
陆砚洲曲起搭在左腿上的右腿,沉脸凝视着他,眼眸中的幽深像黑洞一样将人吞没:“小时候还知道喊人,现在不知道喊了?”
阮绵心里一惊,当初他喊了一声哥哥,惹得他又发脾气又掉眼泪,哪里还敢这么叫他。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于他的话阮绵只有顺从,踌躇间,他交握住手指不自觉抠了起来,微闭上眼极小声喊了一声“哥哥。”做好了被他嘲讽或者打出去的准备。
不知是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还是那句哥哥,总之陆砚洲脸色缓了缓,他看着桌上的汤:“谁让你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