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收了?不怀疑我下毒或是下咒?”
“若要害我,不必等到今日。”沈临渊淡然道,“况且,此物确实有益修行。”
段笑:
“沈临渊啊沈临渊,你真是……”她摇摇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走到洞口,段笑回头笑道:
“日后若有机会,再来找你论道。”
沈临渊站在洞内,白衣如雪:
“山高水长,自有再见时。”
段笑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沈临渊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低头看了看剑上的剑穗。
剑穗颜色艳丽,与他素白的剑形成鲜明对比。
“临渊师兄!”远处传来呼喊,几名弟子匆匆赶来,“掌门有令。”
沈临渊神色不变,只是用手轻轻拂过剑穗:
“知道了。”
无情道不求情,亦不避情。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友是友。
足矣。
*
多年后。
佛印寺。
他想起师尊近日反常的关切,想起那些被反复检查的灵脉,想起昨夜洞府里那缕不属于自己的神识窥探。
原来如此。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签文:
“种莲得藕日,掘井见沙时。前人埋骨处,后人莫重蹈。”
“是个因果签,施主。”老和尚的声音苍凉低哑,“种下莲花,却得残藕;掘井求泉,反见黄沙。施主既然已经拔了情丝,修无情道,自然不是情劫,而是其他。”
沈临渊温和笑道:
“可有解法?”
老和尚闭目摇头:
“因果已定,唯看施主抉择。”
沈临渊作揖:“好。”
“施主身上带了只妖?”
老和尚看到了他袖口里的蜘蛛。
“对,朋友的。”
沈临渊这么一说后,老和尚愣了愣,可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
后来,沈临渊快死了。
他履行自己最初的诺言,在极乐封印松动的时候走向了极乐。
不远处,宫五瘫在地上里,气海被吸干了灵力,变得干涸,此刻的他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却还在骂:
“执法堂那群废物……上报的玉简全被截了,掌门闭关,清虚老狗代掌大权……真是疯了。”
极乐封印正在崩塌。
最后一层禁制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宫五艰难抬头,看见白衣染血的沈临渊缓步而来。
“你来了?”宫五嘶声笑道,“来给你师尊当看门狗?”
沈临渊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到极乐最后一层的阵眼中央,双膝跪地。
灵力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强行修补着即将崩溃的封印。
“我若身死。”
“极乐……可被永久镇压。”
宫五看见鲜血从沈临渊的七窍渗出。
宫五怔住了。
“你疯了?你直接献祭魂魄,魂魄会碎在这世界无法转世……”
宫五突然想起修真界那些传言。
他们说沈临渊是千年难遇的仁心道者,说他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
他从来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沽名钓誉。
直到此刻。
半步化神的大能,距离长生不过一步之遥,却甘愿永世不得超生,只为镇压这极乐之祸。
宫五的喉咙发紧:
“沈临渊,你图什么?”
闻言,沈临渊缓缓垂眸。
自问心劫后,为证无情道,他踏遍山河万里。
见过村落炊烟里嬉戏的稚子,听过学堂晨读时的朗朗书声,也目睹过秘境中修士为机缘反目成仇。
此刻,这些面孔一一浮现眼前。
极乐深渊下,魔气翻涌。
有灵智的魔物稀少,大多是无灵智的,那些失了神智的魔物只知杀戮,若是将其放出,这修真界更难安宁了。
他想,那只蜘蛛的主人怕是也会因此遇到不少麻烦。
“图苍生安宁。”
没有悲悯,亦无留恋。
不过是无情道者,以身为祭,完成最后的证道。
*
一道漆黑的气浪裹挟着碎石轰然而至,清虚道祖踏碎虚空现身。
“逆徒。”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阵眼中央的沈临渊。
那个本该成为他完美容器的徒弟,此刻身形已经透明如雾。
“噗!”
一口血猛地喷出。
百年谋划,竟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沈临渊,该早点弄死的。
接下来,他只有另想办法了。
*
死亡比沈临渊想象的更轻。
没有剧痛,没有黑暗,只有一片茫茫白雾。
无数发光的碎片悬浮其中,组成一些奇怪的文字。
【啊啊啊怎么就这样死了】
【策划做个人吧这角色能复活吗】
【求求了让他活过来我什么都会做的】
这些古怪的字符闪烁明灭,又倏然消散。
雾气翻涌,渐渐凝成一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