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爱他爱得不行。
“借助唐权,她公开践踏婚约,终于彻底摆脱家族的控制;她品尝到叛逆的美好滋味,一如脱笼之鸟,谁劝也不听。
“很快,她追随唐权从纽约回到闵州。在她生命最后的那几年,她住在海滨,花她自己挣的每一分钱,养她自认为最能配得上她智慧的男人。
“她星辰璀璨。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我仰望她幸福的模样,还是那么高傲,那么纯洁干净,像无差别普照大地的月亮。
“但我知道,她很快就会惹上麻烦,她的耀眼最终会让她去死。
“她自己也知道。
“可她,一直就那么自私……
“她曾对我说,人只能活一次;她想为自己而活。她一尝到自由的滋味,就什么都忘了。
“身为母亲,她一刻也没替你和那个小女孩着想——可怜你们两个小东西!不过是她杜绝婚约的工具。
“当唐权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脚跨血海登顶闵州,坐稳兴隆会会长,他的那些异己早已急不可耐……
“芳染的演奏会后,唐权总会等芳染来到他的身边——是我,亲口设计、出卖芳染的一切。
“整个夏季,都没下过那天那般酣畅淋漓的暴雨。
“芳染的车突发失控,鹦鹉江上,她和他的司机轰轰烈烈撞上江津大桥血红色的桥柱。纯白的玛利亚空中甩出,摔进大雨中的泥泞,把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内脏摔得稀碎——”
得意地,苏雁放声嘲笑:
“这样的她,难道不值得如此狼狈的死法吗?!!”
“你疯了——!”
瞬间,顾慕飞猛扑。
手臂青筋根根暴起,眼底闪过失控与悲哀,顾慕飞面容惨白,单手狠厉地钳紧苏雁枯干而疯狂嘲笑的咽喉——
生生地,他把她从地面上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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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Chapter62.众生皆苦
“咣”地,顾慕飞把苏雁钉在墙上。
“我没疯!”双足离地,苏雁盲眼暴突,纵声尖叫:
“没错,我一手造就芳染的死!但那也是她自愿的!你以为你了解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那个高贵的母亲,她的头发。我收集了一小捆,一直藏在我的床垫下……”
全身震颤,苏雁口沫横飞。在顾慕飞难以置信紧扼住她的掌中,她引颈狂笑;笑着笑着,苏雁却突然恸然垂泪,哭了。
她嗓音骤降,轻如耳语:
“我只不过,利用了芳染的弱点,利用了她的理想。是她自己太软弱,太沉迷。而我,只有我自己的命运才能打败我。
“芳染死之后,纽约归来的双星只剩我一个,我自然风头无二。闵州音乐界,再无人足以与我比肩。
“更何况,我的内心从未如此平静;静得,像再也弹不出绝妙旋律的琴。
“可很快……
“为比所有人都更加一骑绝尘,我曾夜以继日挑灯用眼练琴,它们居然慢慢看不见了;无数医生都说没可能再好。
“为摆脱原生家庭,我攀登阶级,捏着鼻子对婚姻精挑细选,在讨厌的男人里慎之又慎,假装满怀欣喜,与高知世家结婚。
“可最后,只是笑话,只留给我一个可耻的拖油瓶。
“现在,我又罹患癌症。”
在顾慕飞扼住她咽喉的掌中,轻轻地,苏雁啜泣着笑:
“可怜么?可悲么?
“不。从一开始,我早就下定决心不做任何治疗。这是我的报应。在我痛苦死去那一天,我欠芳染的,自然一笔勾销。
“来吧,亲手掐死我吧。只是,你也别想再能找到唐权。
“这条老狗。只有我这个又瞎又病、足不出户的老女人,只有我这个被他恩断义绝的干妹妹,知道他究竟藏身何处!”
愤愤地,苏雁朝顾慕飞唾出一口血痰:“你和唐权,也没什么不同!”
血腥冰凉地飞溅在脸上,顾慕飞完全震惊。愤怒与鄙夷并驾齐驱,在他的血管中汹涌、沸腾、咆哮。此时此刻,他只想让眼前的这张脸永远闭嘴。
杀苏雁很简单:只要他的手再加丝毫力量,就足以让杀母仇人在痛苦的窒息中变成跪地匍匐的尸体。
但。
心中百般厌恶,顾慕飞松开了手。
“怎么?心软了?”
背贴靠墙,软绵绵滑落在地,苏雁揉着脖子,贪婪地大口喘息。她却又笑了:
“我倒乐意促成你们父子相残。你要是现在乖巧坐下,我们重新开始谈合作。兴许,还有戏。”
“不了。”一手抹去脸上血痰,顾慕飞突然感到由衷厌倦。
而且,就在刚刚,他还萌生出了一个新主意。至少,能让他的手上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