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竞航也没再说话。若说他和文翊歆的共同点，那边是自小在父母庇佑下成长，不曾经历风霜雨打，现在发生的波澜对他们来说，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承受不起。因此，他无法深刻地体会她内心的悲伤，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许久，听到文翊歆极轻极轻的声音，“竞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霍竞航忙答，“怎么了？”
她微微仰着头，目光游离，眸子像是一颗布满泪痕的水晶，“你娶舒嫒是因为爱她吗？”
霍竞航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文翊歆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只好哑口以对，低埋下头。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你爱她，才娶她的，是吗？”
他别开脸，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翊歆，我不打算对你隐瞒，也从来没有对你隐瞒过。我知道这样对不起舒嫒，可是婚姻和爱情却实实在在是两码事。我选择和她过日子，便会一辈子走下去，况且，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也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只是……”
“你不爱她，对吗？”
“翊歆……”
“你不是真心爱她，是不是？”
“……是。”他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像是不齿承认。
文翊歆笑着低下头，又问：“那么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很痛苦是不是？”
“翊歆……”
“痛不痛苦？有没有过痛苦的感觉？哪怕就一点点，有没有过？”
霍竞航没有说话，那种感觉不是痛苦，而是心疼，无法表达的心疼。
他的沉默被文翊歆当成了默认，她得到了答案，没有什么还值得问，也没有勇气再问，终于转过脸看向他，唇角弯着，说：“竞航，你可以帮我去买点吃的吗？我还没有吃过午饭，现在有点饿了。”
霍竞航迟疑了一会儿，担忧地看着她，终究点了点头，帮她去买吃的。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站在病房门边的身影一下子退缩躲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翊歆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也下床四处走走，看着医院里身穿病服的人们，一个个都是脸色憔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可是脸色……她不自觉摸了摸脸颊，想必脸色也一定好不到哪去。
把手放回衣兜，碰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取出来一看，原来是手机。
她早已关机，才会一直安静。
冬天的气温仍不高，医院的花园也难免萧条的景象，站在夏日茂盛的花架下，仰起头看着干枯的纸条，纸条交叉中似乎有阳光漏下来，落在她的视线里，尽管不刺眼，还是让眼眸无法承受直面的痛。
文翊歆忙低下头，微微眯着眼，缓和眼睛的刺痛，不让泪水流出。
真相也是如此，不是吗？再温柔的真相，也会像这冬日的阳光，一旦直面了，便刺得人疼痛难忍。
忽而又起了风，吹过皮肤的时候，感觉涩涩的，她抬手摸了摸，惊觉脸庞已经湿润，风过之时不忘把泪痕吹干，皮肤干涩了才会疼。
风带走了泪水，却带不走沉重的心事。
文翊歆，接下来你该何去何从？你还敢信任什么？
“文小姐……”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音色有些熟悉。
文翊歆回过身，没有想到会在医院看到许久不见的任彦彬，一时间还没从悲怆中脱离，只好无措地唤了一声，“任董事长。”
任彦彬低下了头，定了两秒才向她走来，却还是没有抬头，只说道：“文小姐的遭遇……我已经听说了，也了解了不少。如果文小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不遗余力地帮你达成。”
文翊歆微微抬头看着他。
他的个子很高，跟元乔晟差不多。她这会儿抬头看他，竟然觉得这幅度让她的脖子不堪承受，酸痛难当，于是她低下头，看着冰冷僵硬的地面，无声地笑了笑，却还是听到鼻腔里发出的不屑轻哂。
“为什么呢？”
“什么？”任彦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闭上眼，泪水缓缓滑落，“你为什么要帮我？难道……是我名下的那些股份？还是，我身上流淌着的熊猫血……能救你的谁？”
任彦彬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包括刚才她在病房里问霍竞航的那一串看似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到医院来并没有特别的事，只是忽然想回来看一看，找一找过去的回忆，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文小姐，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你更不会就此妥协，就此被打败，向命运的坎坷低头，不是吗？”
向命运的坎坷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