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靠着车身,手里拿着手机,始终低着头盯紧屏幕,似在很专注地做某一件事。
扔在桌上的手机再次滴滴作响。
楼下的人把手机凑到了耳边,距离太远,看不清此刻她是什么神态,但她长卷的发丝如瀑布披撒在柔裸的肩背,三千青丝三千烦恼,如此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缭绕周身。
桌上手机还在响。
滴滴滴——
滴滴滴——
像哭泣声,像嘶喊声,像催命符,又像时间的流动——他久久地站在窗前,任桌上的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终于在它彻底停歇之后,他骤然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前一秒,车边的人收起了手机,朝着这幢楼走来。
她会上来,因为她喝了酒,而且喝得不少,她走路的步伐是踉跄的,她的心是惶恐但坚定的。
从七年前认识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
电梯往下降的时候,元乔晟的脑海中浮现那天她和Jane一起来看新房时的样子。
从进门到离开,她一直都是微笑不语,即便是Jane跟她说话,她都只是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但她的眼神中夹杂着一种坚定,这种坚定和她二十岁生日时向他走来的那种坚定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画而出。
那是一种认定的坚定。
势在必得的坚定。
电梯叮声打开,如记忆的两扇门轰然敞开,白雅芙映入眼帘。
眼神微醺,面颊泛红,唇色鲜艳欲滴,长发随着她踉跄的步伐摇晃不定,发丝里透出来的不是花香,而是酒醇。
她摇晃着手机冲他笑,“Youcametomeetmeinperson?”
元乔晟淡漠地握住她的胳膊,要带她出去,她已趁此倒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他,如何都不肯松开。
她在说话,说一些抗拒的话,因醉酒而发音不清,但她闭着眼,任由元乔晟把她带到车里,手始终紧抓不放。
“You said you love me。Please,don’t leave me!Please。”
她醉得太不像话,实在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开车来的。
元乔晟掏手机要打电话上楼,告诉文翊歆有事出去一趟,摸遍了衣袋才记起并未携带在身。但他不想用白雅芙的手机,他不想为这一个电话而说不清。
甫一迈进驾驶座,脚下就踩到一只只酒瓶。
原来她是到了这里才喝的酒。
关上车门,他转动车钥匙,收手回方向盘时被白雅芙用力抓住了胳膊。
她抓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像是把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这一握上,然后支撑着被酒灌醉瘫软的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靠近他。
元乔晟一再用力地掰她的手,甚至把她白皙的皮肤捏出了红色也没有办法。他不想说话,担心一说话会让她有更多的话来反驳,来倾吐,他宁愿就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想即使是在语言上有过多的揪扯。
他不爱她,他已经不爱她。
白雅芙苦笑着看眼前的男人,眉浓黑如昨,眼幽深如昨,鼻梁英挺如昨,唇薄性感如昨,下巴尖俏如昨,每一个细胞都如昨,唯独眼神——眼神不再是曾经她看到的眼神。
曾经,他看她时,连眸光都仿佛在闪闪发光;但如今,他眼神沉遁进幽深的海底,如深海漩涡依旧让人沉沦,却不再为谁沉沦。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她薄幸至此,但她就是放不下,放不下过去的美好,放不下依旧为他跳动的心。
她把身体给了他,把心给了他,即使把一切给他都愿意,可他却说,一切都已消逝。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靠近他,主动吻上他。他避开,她就用手去捧他的脸不让他移动,却因他的固执在他耳后留下两道刮痕。
他不愿意再碰她,到了这一步又不得不出手推开她。但他一碰到她的肩,就被她的手紧随而至,紧抓着他的手背执意要带他抚向她的胸口。
“Canyoufeelmyheart?Canyou…”
楼上,文翊歆穿着家居服来到阳台,她不喜欢用吹风机,头发还在滴水,背部的衣服被映湿,隐约可以看到衣服下的细嫩肌肤。
第一次站在天水园二十多米的高度眺望这座城市的夜景,心间漾起一股别样的情愫,即便是离别三年再次归来的那一刹也没有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似乎是因这华丽的夜景所起,文家在滨湖佳苑的住宅是单幢别墅,即使爬到屋顶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二十三年来,她是第一次在这么宁静的夜晚认真地看这座城市。
尽管不完全,心中也有万千思绪在翻滚。
万千莫名思绪翻滚得越来越汹涌,一切都是那样的莫名其妙,压得她胸口沉闷,不禁收起了视线,垂下浓密长睫,让目光落在楼下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