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浮玉会意,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纸人与门框的交界处。
与此同时,殷浔缓缓转动手腕,让零散的光线悉数汇聚向被纸人双脚遮住的地方。
两人一纸隔着一片黯淡的光无声对峙。
那道自头顶斜上方垂落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动,盘踞在角落的纸人似乎在默默分辨殷浔刚才那番陈词的真伪。
良久,投射在门框顶部的光轻微晃了晃。
殷浔有一瞬以为是自己手抖,正要把看似偏移的光源调整回去时,谢浮玉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往门锁的位置看。
一条黄褐色的细线隐约浮现在门锁上沿,平行于地面横贯了整块门板。
但细线比门板更宽,线的两端颜色也更深。
谢浮玉朝上走了两级台阶,看清那是某种陈年锈痕,黑乎乎的一团,边缘有几个对称的小孔。
“梯子。”他轻喃了句,随后仰头。
类似的细线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犹如多米诺骨牌先后变得清晰,谢浮玉逐一数过去,细线共有三段,每两段相距约半米,第三段已经超出了门框顶部,纸人的脚抵着第三段细线边缘,方才晃动的不是光源,而是如同影子的纸片。
因为殷浔解出了它的死因。
而以第三段细线为界,其下三块被细线分割的区域代表了这三天沉降至地下的楼层,上方则是露出地面的四到七层,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楼顶会产生第四段细线,后天是第五段,大后天是第六段。
按照目前的线间距,人站在第六段细线上就能碰到屋顶,那天也是他们离开副本的日子。
届时被拆除的梯子将回归原位,连出一条通往平台的路。
“守门的纸人怎么办?”殷浔牵着谢浮玉退回楼梯转角。
“它有眼睛,寓意死不瞑目,只有仇人死去,它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谢浮玉抿抿唇,“不急,再等两天。”
殷浔嗯了声,关掉手电筒,顺便看了眼时间。
距离他们跟陆黎桉约定的十五分钟没剩多久,两人安静在楼梯转角待了会儿,又各自在大脑里捋了一遍这个副本的始末,最终准时回到了七楼的安全通道门外。
谢浮玉将楼顶天窗的消息告诉陆黎桉,派他转述给另外两间公寓,然后和殷浔径直走向707。
祝析音蹲在门口,见到他们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谢浮玉把人拉起来,问:“我们不在的时候七楼有什么异常吗?”
“没,706来过一次,没多问就走了,703的小金毛刚走,他来还电烙铁。”祝析音指指搁在鞋柜上的工具,冷却不久的电烙铁旁还放着一盒巧克力。
谢浮玉扫了眼包装,现实世界里有,且价格不菲。
祝析音挠挠头:“他说是谢礼,放下就跑了,要我给他送回去吗?”
谢浮玉摇头,“天窗还有两天才能打开,我们存粮不多了,你拿半盒走,先垫巴着吃,速食留出两三顿的量装进书包随身携带,出去那天背走。”
祝析音闻言一愣,紧接着意识到什么,重重点了两下头。
“706那边找机会可以提一嘴,”谢浮玉犹豫再三叫住她,反复强调道,“在不惊动703的前提下。”
这其实有点困难,成婧和姜杳的手机都没电了,要通知只能敲门说,但706跟703离得不远,只敲706却不管703属实有几分欲盖弥彰。
祝析音直到七楼沉降为一楼的那天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只能多省出两顿口粮,交给陆黎桉背着。
八点半,电梯门照常打开,从六楼上来的纸人只有一个。
谢浮玉倚着门框朝电梯间看,被压扁的李运呈保留了他生前的面貌,穿一身邋遢睡衣,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僵硬死板的面孔透露出浓浓的惊讶和恐惧,就像楼顶纸人一样。
他们不必对李运呈采取任何措施,因为刺穿双目等同于释放束缚在纸片中的灵魂,而李运呈没资格得到解脱。
有罪之人将永远囚于混沌,不死不活,为枉死的人赎罪。
李运呈在七楼游荡。
他隐约知道出口在哪儿,但他不敢去。
李运呈甚至不敢在电梯间久留,从安全通道门另一面渗进来的仇恨压得他喘不过气。
纸片迅速逃窜向了走廊最西端,把自己折成小小一团龟缩在角落。
谢浮玉盯着他看了几分钟,随后移开视线,静静等待这一轮规则限制结束。
十点半,李运呈被电梯送走。
谢浮玉瞥瞥电梯门旁的显示面板,额角冷不丁跳了两下。
他朝706飞快打了个手势,催促成婧姜杳进安全通道,祝析音陆黎桉紧随其后,最后才是阿什和他们自己。
双数号存在视角盲区,看不清显示面板,单数号却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