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厂房没有消失,他们现在应该刚好走到电梯门口,而贴窗花的那户人家正巧占据了电梯间的位置,进入了疗养院的范围。
殷浔嗯了声,反手用刀柄敲了两下外门。
门后很快响起哒哒的脚步声。
棕灰色木门向内打开一道缝隙,中年男人探身打量几人,迟疑道:“你们也是来贺喜的?”
谢浮玉微怔,旋即点点头。
中年男人顿时喜上眉梢,拉开门侧身请他们进屋。
一行人于是两手空空地跟了进去。
这扇门连通的是厨房,灶台因为摆席的缘故堆满了鸡鸭鱼肉,堆不下的冷盘全都摞在一旁的八仙桌上。谢浮玉朝后瞥了眼,土灶的火不大,男人开门前估计正要往灶里添柴。
察觉到他的目光,中年男人拿围裙擦了擦手,似乎有些窘迫,“这几天家里忙不开,没工夫收拾,有点乱哈。”
“不妨事,李叔。”谢浮玉冷不丁唤他。
李文彬面色如常,唇角抿出一抹朴实的笑,“哎好好好,晚饭在隔壁,要不你们先过去坐着?”
谢浮玉说不急:“李叔,恭喜你。”
话音刚落,李文彬眼尾的笑纹明显许多,“瞧我这记性,还没带你们瞧一瞧丽丽。”
说着,他解下围裙,洗干净手,领着几人穿过厨房,上了屋子北边的楼梯。
卧室在二楼南面,李文彬推开门,笑眯眯地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抱给他们看。
刚出生的婴儿五官尚未长开,谢浮玉很难昧着良心现场编祝词。
好在队里有人天生擅长胡言乱语,宋星度认认真真端详起襁褓中的女婴,大肆赞美道:“看看这额头,宽而饱满,是聪明人的长相,以后必定大有作为。再看看着眼睛,乌黑发亮,长开了肯定是......”
“咳咳。”谢浮玉笑呛了。
然而宋星度脸不红气不喘,极尽所能把人夸得天花乱坠,末了中肯地评价:“李叔,这孩子眉眼像你。”
李文彬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隙。
宋星度趁热打铁,状似不经意地问:“李叔,给丽丽取名了吗?”
“有的有的。”李文彬忙说,“大名叫丽琼,专门请实小的江老师帮忙选的。”
春和日丽,琼花如玉。二十多年前,李丽琼诞生在麦苗繁盛的春天,彼时父母健在,邻里和睦,村中四季绿草如茵。等她再大些,到了能跑会跳的年纪,李文彬便会带着她在乡道上放风筝。
年复一年,直到无良药商拿着伪造出来的合规证件下乡,违规建起制药厂。
见完新生儿,李文彬将他们送下楼。
谢浮玉婉拒了对方继续领路的好意,表示时间还早,想在附近转转。
李文彬并未阻止,“六点开席,早点回来呀。”
谢浮玉应下,从村屋的正门走了出去。
正门外是一片水泥夯出的平台,每到丰收时,村民便会捡着晴朗的日子在自家门前晾晒麦子。
平台另一端连着菜地,菜地尽头则是一条小溪。
几人蹲在河边,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谢哥,”宋星度模仿陆黎桉的口吻说,“NPC目前还处在幼崽时期,她连人脸都不一定能看清,更别提开口讲话了。”
婴儿无法给出有效线索,而且现在污染还没发生,李丽琼尚未异变,他们没理由因为薛定谔的线索杀死一个无辜的婴儿,哪怕她只是副本中的一个NPC。
程嘉燃托着脸幽幽叹了口气,“异变在二十多年后,明天是没戏了。”
谢浮玉没搭话,他在想异变的事。
“心脏和肺挨得很近。”殷浔忽然说,他用伤得不太重的左手握住刀,在湿润的泥土上划拉出五脏六腑大致的位置。
谢浮玉凑近,顺着他的目光观察起这幅草图,很快意识到什么,“那颗金属球其实藏在她的左肺里?”
殷浔不置可否,“贵宾的身体器官遭到了机械化改造,是因为他们要赎罪,但李丽琼没必要,她是这场污染的受害者。”
李丽琼的身体和活人没什么区别,殷浔回忆了一下剁骨刀刺穿皮肤与血肉的触感,确定护士长至死都维持着人类的身体。
“她曾经是制药厂的实验体。”谢浮玉若有所思,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坐标最初是从制药厂传出来的。”
制药厂在实验体体内植入金属小球作为定位装置,小球底部的编号就是实验体坐标,药厂被推翻重建后,疗养院沿用了这种定位方式,把加害者变成了新的实验品。
李丽琼作为曾经的实验体,不可能将加害者强行安装给自己的定位器当做重要坐标。
“你觉得是刀。”殷浔偏头看他。
谢浮玉拿不准,不到穷途末路,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直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