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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雪难融(262)

作者:文笃 阅读记录

但貌似, 事实并不和邱一燃的记忆相符。

例如今天——

黎无回就没有穿成她以为的样子。

她只穿一件薄短款毛衣, 很常见的灰色, 饱和度不高, 又因为材质是毛衣,布料很细腻,所以看起来尤其温暖。

平日里自来卷的棕发也有打理过,在今日比较柔顺, 发梢卷度恰到好处,十分大气地披在肩后。

耳朵上戴并不怎么起眼的耳环。

涂比较低调的口红,不明艳, 显得唇和脸部轮廓看上去都很柔软。

不像那个在巴黎无往不利的模特, 没有精心而用力地给人记忆点,也褪去身上所有能将人刺得鲜血淋漓的攻击性。

甚至好像,在春天里随处会见到的人。

——邱一燃知道自己这一眼看得很久。

作为不期而遇的偶遇者,这种行为很不得体, 也不怎么礼貌。

但她仍然想看得再久一些, 悄悄留给以后回想。

所以,邱一燃罕见地没有避开视线, 而是扬起嘴角,冲黎无回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巴黎的春天饱和度很高,色彩很明亮,今天格外美丽。

黎无回站在邱一燃身后,微微抱着双臂,透过那扇玻璃门注视着她。

听到她的话,玻璃门上的黎无回终于有了反应。她不是她的幻觉,而是慢慢走过来,真真切切地停在她身后,

“你看到我很惊讶?”

“什么?”邱一燃挪动着步子,动作不太顺畅地转过身来。

然后发现——

原来比起玻璃门里面的影子,黎无回本人要看起来更明亮,皮肤更白皙,也更闪闪发光。

黎无回看着她,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突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我没想过,连最后一面也是在这里见。”

邱一燃愣怔。

“看来我没有告诉过你。”黎无回又笑了一下,然后语气平静地说,

“那天平安夜,你在书店外面站了很久,不是被人撞到了吗?当时我就站在离你五步的距离,听见你自己跟自己说了声‘对不起’……”

她很简洁地描述完那次场景,言语之间不带任何私人化的情绪,也很干净利落地对此进行总结,

“你应该不知道,其实那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邱一燃紧了紧手指。

至今,她的确对此一无所知,以至于只能慌张而吃力地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现在不是二零二五年,而是她们在一起的任何一年,或许听闻这件事,她的第一反应是惊喜,是得意,会觉得这是命中注定。

或许,黎春风会再次用不太在意的态度,跟她强调自己可能是别有用心,而她又并不理会黎春风总是轻视爱的行为,擅自将其当成以后度过圣诞节需要纪念的事实。

但,现在是二零二五年,算是她们分开的第四年。

所以当黎无回没有什么语气地向她讲述这个事实时——

邱一燃也只能木着脸,微微扯了扯嘴角,没能说得出来什么回应的话。

而黎无回已经学会通情达理,给她找好理由,“不过现在也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并且为她提供回避的空间,“你不需要在意太多。”

在这之后。

黎无回也没有留给她更多沉溺在其中的时间,看了眼腕表,就主动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你应该带好所有证件和资料了吧?”

话落。

恰好一辆出租车开过。

黎无回将其拦下来。

然后仍旧非常体贴地打开车门,在车边站着,回望她,

“你先上吧。”

邱一燃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明明出发之前,她警告自己,也训练自己,要表现从容,要态度积极,也要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不要三年前那次那样不明不白。

可一看见黎无回的脸,她就不可避免地,又犯了从前的老毛病,反应僵硬,像再次被关在罩子里面,连给出正面回应都很困难。

“邱一燃?”黎无回站在车边喊她。

等她迟缓抬头。

黎无回又平静发问,“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吗?”

邱一燃用自己生锈的脑子思考良久,觉得自己还是需要表达。

“黎无回。”

所以她在上车之前喊黎无回,也尽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我很高兴。”

黎无回站在车边看她,脸庞在太阳光晕下模糊不清,“你在高兴什么?”

也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邱一燃很庆幸这是在法国,此刻除了黎无回没人能听懂中文,也没有人会对她进行任何审判,

“很高兴,能这么早就遇见你。”

即便是那么不合时宜的话,她也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我仍然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