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想法,还是这几天突然想到的?”黎无回没有再看车了,目光落到她头顶。
“有什么区别吗?”邱一燃不太理解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
“当然有。”黎无回说,“如果是出发之前你就这么想,说明你是一直都在为我着想。但如果是这几天,你就只是因为我的做法才产生这个想法,可能是想和我两清,或者只是……”
说到这里,黎无回双手交握得更紧,“想让我转移注意力而已。”
邱一燃注意到黎无回的动作,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
“我当然也希望你向前看。”
黎无回不说话,只是盯着她,仿佛在辨别她到底是不是在说真心话。
“我一直都这么想。”邱一燃很诚恳地解释,
“并不是因为和你斗气,也不是因为你让我画画,你让我……让我上胶卷,我就想方设法赢过你,故意提起开车的事情让你也难受……”
“其实我答应这件事就是想让你也走出来,而且这一路上我都一直在考虑,昨天我就想说了,最近的路段都比较好开,是大路,路上也没有什么车,算是比较安全的机会,我在……我在你旁边看着的话,不会有问题。”
听得出来邱一燃这段话是出自于真心实意,黎无回没有在中途打断她,而是在听完之后,轻笑一声,问,
“你就能保证一定不会有问题吗?”
邱一燃愣住。
黎无回笑了起来。
“别说傻话了。”
黎无回知道她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问完之后,自顾自地蹲下来,帮她理了理在匆匆忙忙间翻上去的裤脚,
“这件事关于你的安全,我绝对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就说服。”
“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再自己开车了?”邱一燃抓住机会问。
黎无回的动作顿下来。
草原风大,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飘摇起来,有几绺甚至轻轻刮过邱一燃的鼻尖。
这像是某种引线,让邱一燃觉得眼角泛酸,“以后要是遇到必要情况怎么办?”
听到她这么天真的问,黎无回在飘摇发丝中抬头,
“邱一燃。”
她背对着宽广的草原蓝天,凝视着她,轻笑着说,
“你觉得是我一辈子不开车更严重,还是你一辈子没办法摁快门更严重啊?”
邱一燃被一句话堵住喉咙。
而黎无回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毫不客气地追问,
“如果你可以躲在那种地方一辈子都不摁快门,那我为什么不可以一辈子都不开车?”
这个问题很直接,让邱一燃在错愕间终于彻底明白——
她无法在这一刻说服黎无回。
就像黎无回也没办法凭借三言两语说服她。
她们都见证过对方曾经或许最辉煌或许最值得怀念或许最年轻的那段历史。
或许因为可惜,又或许因为愧疚,都希望对方能从那件事中走出来,变成以前自己见过的、所喜欢的那个人。
她说黎无回是掩耳盗铃,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但面对这件事,她们仍然默契。
同时选择了最固执也最孤注一掷的方式。
却没想到却因此和对方狭路相逢,谁都没办法轻易妥协。
“我知道了。”良久,邱一燃终于说。
黎无回“嗯”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影子再次笼罩住她,
“如果你没办法开车,我们可以再休息几天,等你完全恢复好,我不赶时间……就算你再想要跟我离婚,也不要在这件事情上逞强。”
“我知道。”邱一燃低着声音说,“在这件事上我不会逞强。”
黎无回没再多说什么,催促她,
“这里人来人往的,你洗漱吃完早饭之后先去车上上药吧,我去收拾一下行李,顺便找主人家道个别说声谢谢,然后再来找你。”
大概知道邱一燃在这件事上特别敏感,黎无回也没有提出要帮忙上药的事。
留下这句,就转身走了。
邱一燃也没在原地待多久。
她像个突然之间被抽掉发条的机器人。
很机械地按照黎无回刚刚说的话,去洗完,中途和主人家再次道谢,之后就拿着药上了车。
大概是由于昨天淋了雨的关系,残肢部位有几处皮肤被雨水浸泡摩擦到。
今天仍然有些红肿,但没有到发炎的程度。看来黎无回的药是真的很有用。
邱一燃躲在车里给自己上了药。
然后就开始计划之后的路途。
为了确保之后的路程顺利不出状况,今天她最好不要戴假肢。
当然不戴假肢也不耽误开车,但如果她不戴假肢,肯定会被黎无回发现,黎无回想必是不肯轻易让她在这种状况下开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