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只鹌鹑那般缩在厚被子里,能听到黎无回的心跳在她耳边很稳地跳动着。
咚咚,咚咚。
她闭紧眼睛。
额头却贴紧黎无回的颈,能感觉到女人最脆弱最柔软的脉搏,在她耳边跳动着,仿佛要触到她的耳膜。
而黎无回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已经清醒,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背,柔软的掌心落到她紧绷的背脊——
邱一燃不得不拉远距离,捂住自己凌乱的呼吸。
落在背后的掌心抬起来——
她逼迫自己尽快从黎无回怀中逃离,不要产生对此任何贪恋。
掌心再次轻轻落下——
空的。
邱一燃死咬着唇。
接着像是在躲什么恐怖物体那般,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接着手忙脚乱地拿起双拐,奔逃了出去。
掌心抬起——
黎无回仍然维持着侧躺的姿势,缓缓睁开眼,看见像只脱水鱼那般逃离自己身边的邱一燃。
掌心落下——
空的。
黎无回手指缓缓蜷缩着。
掌心再次抬起——
黎无回疲倦地闭上眼,整个人缩到空下来的那一边。
抬起的掌心最后落下——
她拍了拍自己的肩。
-
邱一燃在跑出去之后就冷静下来。
毡房外的人比她想象得要多,今天天气看起来很好,草原上阳光普照,本地人和旅客都忙忙碌碌地收拾着准备再出发。
有个人站在毡房边,看她突然拄着拐杖跑出来,被吓了一大跳,嘴里嘟囔着,然后又想掀开门帘进毡房。
邱一燃匆匆忙忙地拉住她。
对方又吓了一大跳,叽里咕噜地说着些她听不懂的话,语气听上去并不是太好。
邱一燃抿了抿唇,还是用平和的语气跟对方沟通,
“可不可以先不要进去,稍微等一会。”
她用的是英文。
对方没有听懂,语气也变得越来越焦躁。
于是邱一燃又慌张地对对方比了比手势。这次对方似乎听懂了,很勉强地点头同意,比了个“十”的手势。
意思大概是可以等十分钟。
邱一燃松了口气。
撑着拐杖,鞠躬说了声“谢谢”。
然后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帘,呼出一口气,在周围晃了晃视线,却没敢走太远,稍微走了几步,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
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她们停下来的车,也可以看到她们睡的那个毡房。
没到她争取来的十分钟。
黎无回就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她还是穿着那件拉链坏掉的防风服,手里拿着一瓶药,在人群中间很准确地找到邱一燃,朝她这边走过来。
那时邱一燃正捶着自己早上起来有些发麻的左腿,凝视着那辆明黄色的出租车出神。
“怎么?是又后悔了?”
黎无回走过来,明明是质问,语气却很平静,
“觉得要是没有答应我和我去巴黎就好了?”
女人的影子不由分说地盖过来,像压迫,像围堵。
邱一燃恍惚间晃了晃视线,慢半拍地摇头,“不是。”
“那是在想什么?”
黎无回低头注视她。
将手中的药递到她手里,不容置疑的语气,“等下上车再涂一遍药。”
邱一燃沉默地将药接过来,“昨天晚上的事情……”
“我不记得了。”
黎无回很干净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而且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天气这么冷,紧急情况下都是情有可原。”
邱一燃知道黎无回是在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她攥紧手中的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反而更难过,说,
“谢谢。”
“没关系。”黎无回说。说完,停顿了一会,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不客气”,而不是没关系。
却没有更改自己的话,反而是又轻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没关系。”
邱一燃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黎无回停顿了一会,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所以你刚刚在想什么?”
邱一燃反应过来,视线再次回到停在不远处的那辆出租车上,迟疑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说,
“你想要自己开车吗?”
黎无回却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下来,像是很意外邱一燃会突然之间提起这件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良久,她才用右手盖住自己的左手手背,用指甲刮了一下手背,才勉强用她习惯用来保护自己的方式回答,
“因为我想让你重新面对,所以你也想在离婚之前帮我克服障碍吗?”
她不回避,很直截了当地挑明邱一燃的心思。
邱一燃本来也没想过隐瞒自己的心思。听到黎无回这么说,她没否认,“差不多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