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他一度游离摇摆、妄想半途松开手悄悄去看一眼小路丛旁盛开的玫瑰花,够足瘾,够放纵,再收拾好心情无声无息拐回来、重新与她十指相扣的最大依仗。
仗着她清明的眼睛短暂地蒙上灰布。
“我一直在这里啊。”
“其实我大部分时间都停在你的身边。”
兴许只是转瞬的念头,他曾下意识找好理由为自己开脱。
“男女天生不一样,女生要的是情绪价值,要陪伴,要秒回,要礼物,各种仪式感,好像一开始谈了就必须分分秒秒围着她打转。”
“服了,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要是不打会儿游戏,兄弟们出来聚一下,充个电,难道我们就不是人么?哪有那么多耐心天天捧着哄着她们,一句话说不好就得赔罪认错啊?”
“所以都说结婚最可怕,每个男人都有那种时间,下班宁愿一个人坐在车里,在停车场呆几个小时都不想上去。你以为是为什么?累呗,烦呗,跟孙子供祖宗似的,一下不得消停。”
他所存在的世界,明里暗里,每一处角落所按捺不下的声音,大众接受的熏陶亦是如此。
几乎没有哪位长辈、同性老师会正经地教导说:爱是很重要的,爱情十分脆弱,故你要为此提早准备些什么、学些什么。
他们只会说,偶尔暧昧一下也没关系,反正男生不会吃亏,小心别被赖上就好。
偶尔乱来也无妨,反正大家都是这样,饭桌上没有人大声斥责,唯有一张张心照不宣的脸庞。
比起更过分的行为,明野不算过分。
比起更明确的背叛,明野不算背叛。
可那终究是错误的、残忍的、伤人的动作,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直自私地纵容自己。
现在终于到了坦认的时刻。
明野平复呼吸,用力地吸了一口冷空气,扬起笑容走到乔鸢面前。
“我能坐下吗?你旁边。”
与几个月前相同的问句,乔鸢没有反对,他便坐下来,吸管尖端扎破包装,递出温热的奶茶:“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来医院了?”
为什么定位在医院,人却坐在这里?
他没问,她也没有解释。
“来复查。”乔鸢回答,没接奶茶。
“去衡山也是为了看眼睛?怎么不叫上我。”
她手指很凉,明野给她面包,想让她暖一暖。
她还是不要,反问:“找我什么事?”
声调平直得好像一根永远不可能弯曲的钢线。
安静地、漠然地、冰封地、女朋友,固然坐得非常近,伸手便能触碰到头发、耳垂和嘴唇。
纵使风扬起她的裙摆拂过他的鞋面,她身上清淡的茉莉香味清晰可闻的,可为什么呢?他们间无形的沟壑依然存在,难以跨越。
莉莉时常带给他这种感受。
只有莉莉。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谈四个月了,你……想不想说一下感觉?”
“你不想。”
“那我先说吧,可能我说完你就想了。”
双手环握奶茶杯,来回翻转,明野唱着独角戏,开启单方面的独白。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说实话,刚开始特别新鲜、觉得很神奇,每次闭眼睁眼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你,每天都想见你,和你待在一起,干什么都行。可是慢慢地、我也不确定哪里出了问题,好像太多东西都在重复。”
“我们的约会、聊天话题,有时候甚至我说一句话,你还没开口,我就已经能猜到你要讲什么。”
“可能是我们在谈恋爱以前就聊得太多了,可能兴趣爱好相差太大。”
毕竟他喜好打游戏、吃东西,尝试一切新鲜事物,偏对设计一窍不通。
而她不沾游戏、将吃饭视为一种维持日常生活必要的任务,从不会因为食物的美味与否露出欣喜或嫌恶的表情。
她有规律固定的作息,有长长的待办清单,不喜欢轻易更改日程,似乎也不太愿意,做太出格、容易招来非议的事。
一个率性且热爱分享、热衷当下的享乐主义者;
一个情
绪内敛、忙碌,总是放眼于更遥远的地带,乃至一刻都无法停歇的完美强迫症。
他们步调不一。相差甚远。
“你有很多优点,莉莉,特别特别多,数也数不完。可也有让我觉得负担的地方。”
明野实话实说:“当然,那些都不是你的问题,我知道,你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我没资格要求你改变。况且对比起来我才是一身缺点,浑身毛病,但,我的感受也是真的,我没办法骗自己——”
“明野。”乔鸢冷不防打断,“你以前爱打排球,也找我去看过比赛,记得吗?”